温柔乡也是富贵乡。

吴世勋换上熨烫完毕的衣物精神抖擞地跟着助手先生下楼。肖潇正在二楼的一间起居室保养她的琵琶，回头一对视就有点小害羞，又立马甜蜜蜜地笑起来，快步上前牵过他的手，“醒了，睡得还好吗！”

他捏了捏她的手，“非常好。”时差不碍事。

丹弗斯先生明显感觉到了同昨天的区别，噢，一对爱情鸟儿！他在肖潇身侧观察了一会，友善地问候：“早上好，先生。”

“早。”吴世勋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重新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吴世勋。”

“祝贺你们！或许你们需要一束玫瑰吗？今天的红玫瑰非常饱满。” 管家先生仿佛也被感染了幸福的气息，一脸温和地提议。

肖潇歪头看了看新鲜出炉的男友，笑眯眯地说：“是的，我想我需要橙色的，一大束！”

吴世勋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捏了捏她指腹才坐好。“刚刚的是什么曲，继续练吧，我听听看。”

肖潇眨了眨眼，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推托和扭捏的，特别自信地开始献宝：“是一首流行乐改的谱子，烟花易冷。”她托起琵琶，奏出的旋律忧伤又清灵，最近练了这么久听起来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背后的巨幅金箔画框复刻了康斯太勃尔笔下的乡村原野和干草车，她身具的两种文化在此刻有一种美妙的交融感。吴世勋打着拍子听罢，“很特别的曲调，有一种中国古装电视剧的感觉呢，居然是流行乐吗？”

“或许因为唱歌的人是顶级流行歌手？”肖潇摸了摸下巴，周董的几首歌都是国风词曲的天花板了。

“我们的也可以吗？”他眉梢一挑，有点跃跃欲试。

“Down down baby？”小时候玩过这个拍手游戏，肖潇对这句词印象深刻。她的听歌口味挺大众的，基本就跟着榜单听，他们的新歌当然早就听过了。

“啊没错，这是KoKoBop。”

“应该可以。”肖潇搜到了简谱，没有指法标记就摸索着弹了几段，调子很快有了。

她可真是聪明又可爱！原本高远、生疏的环境忽然有了熟悉的色彩，连带着此刻透过窗格的晨光也变得珍贵亲切起来。昨晚漂浮荡漾的心绪仿佛终于沉淀下来变成了真切的幸福，吴世勋等她停下就拉过她的手在指尖轻嘬了一下，“很厉害呢。”

非常主观的判断，但是架不住偏向的是她本人，肖潇就美滋滋地应下了。

起身去早餐厅前，吴世勋忽然被这间起居室的天花板图案吸引，他偏头笑说，“看得出来这里确实有办公的痕迹了，我们在玫瑰之下。”应当缄默守誓。

肖潇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翻修的时候保留下来的，这里原来确实是一间议会厅……不过，你连玫瑰之下隐秘之所也知道吗？”

“当然～”他堂堂正正地自我肯定。

“喔——”

吃过早餐出门，他们沿着泰晤士河一路往东开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肖潇的母校，切尔西艺术与设计学院。这是伦敦艺术大学的六个学院之一，棕红的墙体、白色的线条和连绵的拱形外廊，建筑外观是非常典型的安妮女王风格。

肖潇把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牵着手往主楼前的广场走去，继续刚刚在车上的讨论，“……所以，其实在选择大学和专业的时候我们会偏向比较传统、学术的方向，比如政治、经济、历史之类的，不太追求学以致用。我在这里念的就是纯艺专业，去RCA也是选择进修艺术史和理论学习。”

“是因为不必考虑就业？”吴世勋抿唇笑着点破。

“唔…一方面啦。”肖潇忽然有点忐忑他怎么看待她，每个女孩子都希望在恋人的眼里自己是最出色的人，但这样不事生产只玩乐听起来是好事吗？

她步子一慢，吴世勋就察觉了。他想了想，慢慢地组织语言：“你并没有浪费这样的条件和时间，也没有放松对自我的管理，肖潇，这是少数人才有的品质。价值创造的多样性不应该局限于生活方式，没有因为一切唾手可得而内心空泛、耽于享乐，从容专注、韧而向上，这才是你。”

他说着，倾身同她对视，“是非常好的。”

他这么真诚的肯定，让肖潇不禁面色微红。她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故意说：“是因为眼睛这么漂亮才看清了我美好的本质吗？”

“不止，是因为我们俩都心灵美。”他从不让她的话掉地上，一本正经地把两个人的手叠在胸口。

“嘿嘿。”

虽然还没到开学迎新周，但一路之隔就是专门馆藏英国本土艺术作品的Tate Britain，往街道饶过一周还是能看到来往的车辆和零星路人。等他们从学校看了一圈出来，还顺便去旁边的美术馆走马观花地逛了逛。

下午还要去皇艺，他们就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去了贝尔格莱维亚那边一家她经常光顾的露台餐厅。附近的餐食都偏向国际风味，被吴世勋形容成“像是开在法国的意大利菜”，惹得肖潇又惊奇又好笑。

“我没有长期生活在其他国家的经历，不过出门在外最想念的应该也是家乡的口味。”肖潇不算是留学，她一半时间在这里长大但也没喜欢上英国菜（），吴世勋看她的口味还是偏中式的。

“我有秘密武器，Mrs Chen 跟着我来了～”肖潇说得好不得意。陈嫂做的家常菜最合她们一家胃口，人还是从妈妈那里讨来的。

吴世勋挠了挠她的下巴表扬，“那要好好吃饭。”

“嗯～你也是啊，比之前看着好像又清瘦了一点。”肖潇眯起一只眼睛打量，似乎能判别出几分几毫的差距。

他立刻有些心虚，“是为了符合专辑概念风格需要……所以管理了一下。”

好啊，她只是一诈，结果居然歪打正着！肖潇眼神犀利地提问，“有专业人士规划吗？不是自己随便就减重吧？”

“放心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涉及他的工作需求，肖潇也没干扰他的计划，只强调道，“健康最重要，我会担心的。”

“我会的！”这种娇滴滴的责备真是让人心里甜蜜极了。

餐厅距离南肯辛顿的校区只有大约2km。皇家艺术学院夏季展已经结束，这里看着就是貌不起眼的一幢办公楼，但却是全球唯一的全研究制艺术院校，仅授予硕士和博士学位，学术声誉冠冕全球。

“再过十几天就开学了，你看，我以后就在这里上课了。”肖潇指着教学楼说，“还有旁边，设计史是RCA和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联合教学的。”

两个人牵手漫步在校区周围，南肯辛顿的文化氛围非常浓厚，校区被多所美术馆、博物馆、画廊、音乐厅包围，如果时间充裕逛上几天也不会无聊。

她随口谈及即将就读的专业，“我们很难抗拒和质疑一线美术馆对于制造潮流和趋势的影响力，艺术领域的复兴、交流、开拓、革新以及创作的导向背后都有它们的身影……”

吴世勋很喜欢她这样闪闪发光的模样，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更广博的世界，尤其是这样直观地体会她的生活，让他有了一股强烈的参与感。他听见肖潇说打算以后去蹭隔壁帝国理工的食堂就笑，突发奇想道，“你也会去食堂吃饭吗？”

肖潇不服气地辩驳，“我为什么不能去食堂吃饭？”

“哈哈哈哈哈你喜欢的厨师不是一直在这里待命吗？”

“这和去食堂吃饭又不冲突……我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肖潇朴素地想。她都自己上下学，也穿过平价的衣服，还去慈善商店当过志愿者！

“旁边有个一点稍微近点的网球场，天气好的话我会来，对了我妈妈还把赫林汉姆俱乐部的会员传给我了……”

“前面那家咖啡厅的甜甜圈超绝美味…我每周都会来。”

她讲着讲着忽然拉着他拐弯，“走，我们去玩游戏！”科学博物馆最近有一个“Power Up”的电子游戏展超级有趣，近五十年出现的游戏机包括最前沿的游戏都搬出来了，全部可以体验，来都来了不玩一趟可惜了。

吴世勋跟着肖潇穿梭在展区，对一些经典画面非常惊奇，“欸，是我小时候玩过的版本呢！”

“哪个哪个？啊！Pac-Man！我也玩过！”她惊呼。

金大中政府后IT和文化产业获得政策倾斜，韩国网游市场起飞，他小时候正是外来游戏和本土游戏获得极大发展的时候。各自的童年记忆在面前的声电光影里慷慨地交错，仿佛参与了彼此最隐秘天真的过去，这种感觉简直快乐又奇妙。

旁边是一道极长的电游发展“时间轴”，吴世勋张望了一下兴致勃勃地叫肖潇坐到了“1996”，自己则在相邻的“1994”前坐下，还拜托路过的小朋友帮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你看，我们没差多远嘛。”我有足够的时间走向你。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