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姚柒柒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事实上，所有的新奇感都已经在离开流浪星的那天结束了。

星船，高科技带来的最先进交通工具，行驶速度极快，清一色的银白涂漆，除去几盆没见过的绿植和饱腹的饭菜，只有宇宙的星空最值得欣赏。

但——

美景换不来钱。

而没钱的人生，寸步难行。

姚柒柒叹气。

“……各位乘客，请您注意脚下，带好随身物品，沿出口标志离开，星船S-76443号感谢您的乘坐。各位乘客……”

少女快步走出了星船，人群和广播声一起被抛在身后。没有行李，所以她直接来到了通往M07星球主城的通道处等候。

系统有些惊讶：【你这次这么干脆？】

它记得第一次坐飞船时，少女还对星船依依不舍呢，这会儿倒是很利落呀？

姚柒柒认真地回答：“因为多待几个小时也没有饭吃。”

这是她上次吸收的教训。

【……】系统哽住，【所以你上回不肯走，不是因为喜欢星船？而是以为还有供餐？】

小反派理直气壮地点头：“昂！”

不然呢？就一大飞船有什么好看的！

系统：【……】

它就多余问她。

心累的系统先生掏出了M07星球主城路线图，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好吧，不跟你提这些了。】

【虽然任务要求你在黑市发展势力，但这是一件长远的工作，所以我觉得今天你可以先在格斗场转一转。】

它是个仁慈的系统，不会拔苗助长。

姚柒柒知道，格斗场=赚钱=可以还债=还可以攒钱，于是乖乖听话。系统让她坐车她就坐车，系统说往右走就往右走，系统说买个好看一点的面具……

哦，这个不行。

最便宜的就够了，她才不要多花钱！

终于，在系统的精确指路下，姚柒柒来到了M07星的D区郊区。

她戴上劣质面具，面具便浮现出字符流动，很快模糊了她的面容。透过面具能看见这里已经没有交通工具，只有荒凉的景色和被废弃的一片一片大楼。

这颗星球现在是旅游商业星，这些属于以前工业发展时期的建筑，早就成为过去的记忆了。

顺着提示，姚柒柒找到了一栋土黄色的小楼。这片区域并非无人居住，小楼入口处就安置着一个台子，挂有“回收废品”的字样，台后坐着一个灰头土脑的壮汉，满脸困倦。

看见姚柒柒走进来，壮汉“嗤”了一声，说：“废品只收金属，一斤10星币，价格不商量。”

姚柒柒莞尔：“我来卖半条命。”

壮汉掀起眼皮，坐直了身：“去地下？”

“嗯。”

“往里走，右拐下去。入场费100星币，地图50，要不要？”

姚柒柒迅速摇头，太贵了，系统可是免费的！

至于入场费……

她盯着壮汉想了想，意味不明地摩挲手指。但几秒后，姚柒柒还是觉得比起100星币，和地下黑市对着干要更亏，于是心痛地付了钱。

这样想着，少女遗憾地扫过了壮汉的脖颈。对方脖子一凉，吓得差点窜起来，他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不知道自己已经逃过一劫。

姚柒柒走向地下。

随着悬浮梯缓缓下降，单向玻璃外的地下世界逐渐露出全貌。

没有日光照耀的黑色地带，以绚烂的霓虹灯光作为太阳，在阴沉空间内开辟出丰富的色彩。视线无法触及远端的终点，只有一片片毫无规章的帐篷和楼房林立，人类像细小的蚂蚁在地上蠕动。

但万事万物都没有最中心的那栋建筑醒目。金碧煌辉的高楼，汹涌的人流，一层层堆叠的暴力之塔——那里就是地下格斗场，“地狱”。

【说是“地狱”，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系统规规矩矩地念着资料，【真正过火的黑市早就被帝国管制了，这里只能说是特殊地带。“地狱”的确是违法格斗场，但医疗设施齐全，基本禁止携带武器，伤亡率很低。】

【所以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系统完全不觉得让一个17岁少女参与这种活动有问题，而17岁少女本人也不觉得。

或许在她看来，所谓的“格斗场”还没有流浪星糟糕。

走出悬浮梯，最先迎上来的是一批地下黑市“导游”。他们毫不客气地在新人面前争抢起来，每个人口中都说着“只有我知道”的优惠和好地方，似乎错过就会遗憾终生。

但姚柒柒眼也不眨地路过他们，仿佛这些人都是空气。

也许是她瘦小的身体降低了别人的警惕。

也许是她的年幼让人轻视。

人群中，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准备贴近少女的手环光脑。偷盗的方式总随着科技进步而进步，只要光脑的防御等级不足，就有可能被盗取账户星币……

“咔！”

“——啊啊啊啊！！！”

然而下一瞬，少女反手折断了他的胳膊。

在小偷的哀嚎声中，纠缠不休的导游们忽然齐齐退了一步。

他们惊悚地盯着姚柒柒风轻云淡的模样，连声大喊“打扰了”，纷纷头也不回地溜了。

就这样，蠢蠢欲动的许多人也收回了心思。

【做得好。】

系统欣慰地笑了一声。

这才是反派该有的狠戾，它终于再次看见当初流浪星上的少女。

【接下来直走就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

姚柒柒环顾四周，看见人们恐慌的神情，听见骚乱和窃窃私语，感受到阴暗的注视和厌恶情绪。

她忽然有些沮丧，自己好像并没有离开流浪星，无论在哪里，世界总是一样。

****

今日的格斗场如往常一般热闹。

喧哗的观众们分离嘶吼着，为台上的两人鼓气，一枚枚赌注被抛洒，将理智送入火炉烧尽。暴力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却偏偏被种种规矩束缚着，扭曲而又狰狞。

姚柒柒的身影没有被任何人注意。

她好奇地环顾四周，为这里昂贵的装修心动。系统正在教她如何报名格斗，但少女满脑子都是能不能扣一块金子带走。

一块不行，半块也可以啊。

遗憾地走到格斗场报名区，姚柒柒报上自己的信息和假名，毫不犹豫地要求上场。

“……你确定吗，小姑娘？”

那名工作人员不解地打量她，似乎是觉得她会被一拳打死。但姚柒柒态度很坚定，仿佛自己才是一拳打死人的那个：“是的，我要报名，今天就可以上场。”

对方还是犹豫，系统忍不住出言嘲讽：【这群没眼光的家伙。】

【待会儿你要惊艳四座，给他们瞧瞧反派的实力！】

姚柒柒理也不理，全当它是空气。

工作人员再三确认，只能兢兢业业地为她办好了证明，无奈道：

“好吧，七个一小姐……”这孩子的假名还真是朴实无华。

“你的信息已经登记好了。根据惯例，新人会先进行一场试验战斗。请你前往等候室，你的第一场比赛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对手资料已经发放给您，请您注意战斗分寸。”

“虽然这里是’地狱’，但我们禁止杀人。”

——虽然说得很严肃，但对方的神情显然没把姚柒柒当回事。

这年头也不是没见过一些菜鸡跑来格斗场，叫嚣得一个比一个起劲，最后还不是因为初战失败灰溜溜地离开了。

要不是星际时代的人类基因卓越，肯定会有几个倒霉蛋在这里送命！

姚?被当成菜鸡?柒柒对此一无所知。她走进等候室，发现这里不仅有舒适的大沙发，还有水果零食和各种饮料，于是立刻欢喜地躺下，连对手资料也只是匆匆略过。

看她放飞自我的模样，系统只能幽幽提醒：【……克制点，别吃多了。】

它绝对不要成为第一个在格斗场上闹肚子的家伙的系统……绝对！

*一小时后。

“请您由此上场，将面具按钮调整到合适位置，以防战斗途中脱落……”

引路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随着灯光划破黑暗，四周人声骤然响起，尖叫汇成海洋蔓延全场，激烈的音乐大声演奏起来。

“……”

灯光让少女的眼不适地眯起。她望见看台上观众零零散散，但热情高涨，呼唤着一个听不清的名字。系统说，他们在喊“新人杀手”。

“——亲爱的各位观众，欢迎来到‘地狱’格斗场！今天，我们久违地迎来了一位新面孔，七个一小姐！”

解说的声音从音响内传出，激情满满。

“而她的对手是？天呐，居然是我们鼎鼎有名的新人杀手——”

“流浪者！！！”

这一刻，观众的欢呼声达到顶峰！他们大约都是流浪者的粉丝，不然这场比赛的关注度理应更低，在全场的吵闹中，姚柒柒总感觉自己被忽视了。

“他们好像认为我会被打得很惨。”她气鼓鼓地说。

系统笑起来，激动回应：【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名为“流浪者”的家伙看起来瘦瘦高高，单薄的肌肉贴着骨头，面具遮不住那干瘪的脸，但对方身上的伤疤说明着身经百战。

他瞧了一眼姚柒柒，笑着说：“你好呀小朋友，很高兴见到你。我已经期待新人很久了呢。”

“顺带一提，我不打女人，但既然我们在‘地狱’，也就只能辛苦你多花医药费治疗喽，哈哈……”

姚柒柒安静地看着他，忽然捂住耳朵：

“猴子大叔，你笑得好难听啊。”

流浪者：“……”

好像被骂了。

“别废话了小鬼，准备开始吧！”

台上有几个新来的观众在疑惑：“这个流浪者是谁？”

“一个小丑罢了。”旁边的人冷哼一声，“实力不强，所以总是匹配到新人。他喜欢凭经验打新人一个措手不及，总有粉丝喜欢这套。”

“那你为什么来看？”

“……我就想看到有人爆揍他一顿！”

热闹的氛围愈演愈烈，被所有人关注着的两个人终于站定，最后检测完的审判组也退出场地。

格斗场的薄膜天窗被关闭，场内的灯光被调到自然，不再刺眼，只有观众席将一切看清。姚柒柒感受着突然清净下来的世界，不由新奇。

就在这瞬间，一道刺耳的“滴”声响彻云霄！

“比赛开始！”

流浪者忽然一笑，猛然从姚柒柒斜侧方冲来。

系统一惊：【左边——】

“砰！”

“……”

【……】

“……诶……？”

解说突然卡壳：“流、流浪者选手……”

“仅仅三秒钟就被打，呃，被打进地板里面——”

“医、医疗组呢？！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