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从南晕倒的时间有限,兰霁觉得不放心,干脆又点了一根催眠香确保这一天他都在美梦中度过。
长赢和兰霁走了之后,刚才还闭着双眼的庄从南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呼吸渐渐平稳。
长赢带着兰霁坐着南家的马车,慢悠悠的往内城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兰霁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装饰,伸手摸了摸马车的边框,再动了动他屁股下面的坐垫,像是一个还踏青游玩的富家公子,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一般。
长赢奇怪地问:“你不担心吗?”
兰霁反问道:“担心什么?”?
长赢挑了挑眉,认真地说道:“你亲爱的徒弟是敌方阵营的人,而且就在刚刚你已经确定了他不会站在你这边,同时你如今孤身一人在敌方大本营里,你的安危几乎取决于你徒弟的良心。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在意?”
兰霁淡淡一笑说:“我相信我的徒弟。”
·····
长赢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兰霁,似乎没想到他居然蠢成这样一般说:“愚蠢至极。”
相信一个人就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简直不能理解。
长赢淡淡地嘲讽道:“你倒是天真的紧,看样子是一辈子没遭受过背叛。”
想到自己家失利之后,那些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亲友们,兰霁的眸光淡了几分,但他随即坚定的说道:“小八和他们不一样。”
长赢冷哼一声:“人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一定会选择背叛。人性如此,何来差别?”
兰霁反问道:“你又是如何确定,人一定会背叛呢?”
长赢好笑似地看了看兰霁说:“你知道我活了多少年吗?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人这种东西,自私自利,满嘴仁义道德,在不伤害自己的范围里,他们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乐意做一些两相成全的事情。可一旦你的存在可以为他们换得更大的价值,那这价值便会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不用片刻就能将你出卖。”
“像你说的,值得信任的人也不是没有。可那样的人太少了,万中无一。你要为这万中无一的存在堵自己的命?那也太傻了。”
不知道小黑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料想那不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以至于背叛和伤害在小黑嘴中稀松平常的说出,就好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般简单。
兰霁沉默了片刻,才说:“刚开始我灵脉受阻的时候,原本对我温柔和善的族人开始对我冷眼以对,甚至开始落井下石的时候,我也常常有过这种想法。我那时想,人心真是好黑暗呐。如果连骨肉至亲都无法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值得我信任的呢?”
“在我堕出宗门流浪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我身上的灵石花光了,我没钱可以吃饭了之后,我没有力气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那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饿肚子太难受了,我想吃饭。”
“可倒霉的是,我没钱,只能去山中摘野果,或是去农户家里偷菜,要么便是在街上乞讨,才能换一点点糊口的粮食。而且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人还很多。”
“我从前钟鸣鼎食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像这样吃不饱饭,活得和畜生一般的人有很多。可就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这群我从前没来没有认真看到过他们的人,让我活了下来。”
“云来城里城隍庙下的老乞丐,见我可怜每日都会将自己的口粮省下分我一半。城外十里地的一户农家,在我偷了他家的两个红薯之后,隔三差五,便会给我几根黄瓜或是菜叶让我煮汤。”
“这世间是有坏人,可你若是因为他们而毁坏自己的心,那邪恶不是得逞了吗?阿莹,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长赢愣了愣,才冷笑一声说:“你居然还安慰起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随即无话,沉默着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车外鼎沸的人声走完了血月城的大街小巷。
*****
虽然在马车上两人刚产生了一点争执,但在下了马车之后,长赢和兰霁不过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又确认了对方是自己最好的帮手。
也许是前些日子和杨慕青在花满楼中打的那一架传开了,长赢此次出现在演武场的观众席中居然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那就是楚家的那个浪荡子和她新包养的小白脸?啧啧,楚渝竞然长这么个模样?”
“楚渝不就是那么个死样子,我倒是好奇她养的小白脸长什么样?能让楚渝这样的花蝴蝶在春日宴上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话!她楚渝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母猪都能上树了!”
“哈哈哈哈哈,林兄你说的这话真是理糙话也糙·······”
喧哗的声音在四周叫嚣着,但长赢和兰霁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中,在场的人除了冷梅,都不重要。
在落座了他们自己的位置之后,长赢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兰霁淡定地给长赢解释道:“这守卫司比武呢,一共是比三场,三局两胜。每个级别抽签出一个人,不拘比的是什么,总之赢了就行。这时间长了呢,就总会沾点歪门邪道进去,偏偏冷梅也不禁止,反而说战场之上,敌人可不会按照规矩杀人。因此这比试场上,什么暗器符咒法宝毒药五花八门。”
兰霁悠悠地说:“听说之前花家的侍卫们可是被冷梅的手下压着打,你说这时间久了,谁能忍得下这口气?更何况冷梅只是防卫司副指挥使,真正的指挥使,可是花明啊。”
长赢翘了个二郎腿悠闲的说:“看你这把他们都摸透了的样子,这是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只用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兰霁:“你就等着瞧吧。”
看兰霁这么自信,长赢便不再说话,无聊地打量了起来在场的来宾。庄从南不在,没有他的介绍,在场的人她大多都不认识。于是长赢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长赢百无聊赖之际,一个男子一屁股坐到了她身侧的座位,长赢回头一看,是柳如云这个前夫哥。
长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这柳如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竞然和她聊了起来:“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怎么这次来看防卫司比武了啊?你弟呢?没和你一起来?”
长赢淡淡地说:“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柳如云:我怀疑你在阴阳怪气,但我没有证据······
柳如云撇了一边安静坐着的兰霁,说道:“你现在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你是怕他跑了吗?”
长赢坦荡地点了点头说:“对,我怕他跑了,把他拴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他,我离不开他,不行吗?”
柳如云咬了咬牙说:行啊,怎么不行,你可太行了!
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那模样,活像是谁欠了他的钱一般。
长赢看着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柳如云,喃喃吐槽道:“莫名其妙。”
一旁的兰霁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长赢疑惑:“笑什么?”
兰霁忍着笑意回答说:“没什么,就是放心了。”
???
这帮男的脑子都有问题吗?
长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兰霁,无语地转头,不再理会这个脑子不正常的男人,她将视线放到了场上,观察起了即将要上场对战的两个人。
*****
残阳如血,洒落在古朴的比武台上。
即将要对战的两人上场。花家一方,是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的少年剑客花白,手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尖轻点地面,散发出阵阵冷冽之气。
冷梅一方,则是温婉中不失英气的女子如烟,腰悬软鞭,鞭身轻盈,随风微动,似有千丝万缕之柔,又藏千钧一发之刚。
高坐在上的指挥使花明看着抽中了对决的两个人,笑着对一旁的冷梅说:“冷大人,你看这两个小孩,郎才女貌的,看上去是不是还蛮般配的?”
冷梅淡淡的笑了笑,说:“战场之上都是对手,哪里来的配不配。”
花明也不在意冷梅反驳他的话,反而赞同的说:“冷大人说的是。战场之上无亲友,只论胜负。两位开始吧。”
话音刚落。
如烟便已经足尖轻点飞身跃起,身形如燕子掠空,软鞭瞬间化作漫天雨丝,向花白笼罩而去。花白双目微眯,身形未动,却已预判其势,长剑轻轻一旋,剑光如龙,划破雨幕,直击柳如烟手腕,意在逼其收鞭。
如烟身形灵动,借势后撤,软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瞬间改攻为守,鞭影交错间,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试图困住花白的攻势。花白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步伐灵动,剑走偏锋,每一次剑尖轻点,都精准地化解了鞭影的攻势,同时寻找着反击的契机。
二人你来我往,剑影鞭风交织在一起,将比武台映衬得如同战场。
突然,花白身形暴起,长剑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取如烟胸前要害。
如烟面色不变,软鞭猛然甩出,化作一条怒龙,与长剑正面相抗,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碰撞,激起一圈圈气浪,震得比武台微微颤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烟身形一侧,借势旋身,软鞭化作无数鞭影,如同漫天烟花绽放,将花白团团围住。花白冷哼一声,长剑舞动,剑光如织,竟是在这密集的鞭影中开辟出一条生路,剑尖直指如烟咽喉。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肌肤之际,如烟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那鞭子竞然从中一分为二,一根鞭子困住了花白的长剑,另一根鞭子直取花白脑后。
那鞭子下的是死手,连看台上的指挥官都不禁沉了脸色,藏在袖口的手狠狠攥紧。
花白反应很快,避开了要害,但后背仍然扎扎实实地挨了一下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甚是可怖。
“如烟胜!”
随着裁判的话落下,如烟才收回长鞭,对着看台的冷梅鞠躬,然后看也不看花白一眼,转身便下了场。
花明见状笑了笑说:“冷指挥使教导有方,后生可畏啊。”
冷梅:“谢指挥使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