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裙的东方天师手作剑指,做出了防卫姿势,黑色紧身服的女首领手握长刀,指向东方天师。
这副场景或许像某格斗街机游戏里的场面,是GAME START之前的背景。
但事实上,在女首领刀尖前刺的一瞬间,周围不下二十位刺客都向东方天师袭来——根本不是公平的1v1游戏。
秦月琅沉眉冷视,运伏羲之力于指尖,身姿灵活地避开刀袭,又击向刺客盔甲外的特定部位。
——“伏羲氏尝百草而制九针,以拯妖枉焉。”*
以指作针,封动穴,固本培元。
她有意后撤,意图拉开与塔利亚的距离,而阻拦她去路的刺客,大部分都有幸被封穴,获得强身健体的一针。
只要她一击,刺客便全身僵硬,像定在了原地。
塔利亚观察着她的手法、步伐,并不觉得紧张,她身上毫无杀意,就算再灵活、再强大,也像一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布娃娃。
塔利亚如蛰伏的猎手,等待着制服猎物的时机。
秦月琅却感到身体内的伏羲之力在几番运作下,开始不对劲起来。
这片地下宫殿显现出一股神秘的、不知名的力量,比她在外面感受到的旺盛数倍。这力量不断和她运用的伏羲之力相互交缠,相互影响,几乎让包容万物、安抚自然的伏羲之力,变得尖锐而具有攻击性。
——这对于战斗而言,当然是好事,可秦月琅恐怕接下来的场景,是全面失控。
伏羲之力像处于盛怒,秦月琅只是指尖一颤,放射状的白色力量线勾勒成一个平面,平面如一把锋利的环刃,轻松割下一个刺客手中的刀身。
“当啷”一声,半截合金刀落到地上。
白色力量线仍在延伸,刺客纷纷后退。
秦月琅深深蹙眉,她不顾双手安危,用手握住力量线。
她想要控制,但周身的力量沸腾一样地翻滚,她毫无遏制的方法。
面对这奇诡的场景,塔利亚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是!
她惊诧地说出一个词:“拉撒路之池……”
秦月琅已无暇去听塔利亚说了什么,她正陷入伏羲之力与不明力量争夺统治地位的斗争中:伏羲之力至柔至刚、春风化雨、无象无形,不明力量混乱不堪、凶恶贪婪、半疯半魔,两种力量都体现生与灭,本质如此相近,却在形式上截然不同——
秦月琅没有束手束脚,她很果断地放开自己的全部伏羲之力。
地下宫殿中,澎湃的伏羲之力以秦月琅为中心盘旋而起,白色的力量线被无形之风裹挟,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
巨力席卷,在经过每一个的刺客时,却像一抹轻柔的风,没有人因此受伤。
她征服了它,伏羲之力征服了它。
但秦月琅没有想到,在她收起力量的那一瞬间,塔利亚向她飞出一只麻醉镖,正好插在她的颈侧。
她微怔,拔出已经输空的镖管,不理解塔利亚的这番做法,不自觉地问:“你为什么……?”
塔利亚又抛出一只麻醉镖,这一次插到了秦月琅的虎口。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听到塔利亚慵懒的嗓音——
“我正好需要一个医生,你被刺客联盟正式聘用了,魔法师。”
刺客联盟的圣城——“艾隆厄拉索班”,很少有地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这位客人与圣城格格不入,她不是一个武术大师,不以面巾或面罩蒙面,不戴兜帽,身上也没有冷兵器。
她裙袍美丽,气质清冷,容貌更是引人注目,但她和恶魔之女塔利亚并肩而行,没有谁敢多看一眼。
西瓦夫人在回到圣城的路上,收到塔利亚发来的资料。
资料中是一个年轻东方女性的照片和行踪,这是一个被正义联盟追查、和神奇女侠有密切关系的东方魔法师,塔利亚还附了一条信息:“她能制服拉撒路之池的力量。她现在是我的医生。”
西瓦夫人草草看了一遍,嗤笑一声:“儿子养一个还不够?”
他们趁秦月琅昏迷,把她送到了刺客联盟的核心,圣城艾隆厄拉索班,还强行聘用她为治疗医师,完全不看她有没有行医执照。
据塔利亚说,圣城历史悠久,是刺客联盟的精神圣地,也有最纯净的拉撒路池水。
这绝非假话,因为之前试图影响伏羲之力的不明力量,正来自卡迪姆的拉撒路之池,而在圣城之中,这股力量更为强盛,未免多费心力,她行走其中,格外收敛伏羲之力。
等等……
她突然想到,拉撒路是《圣经》里被上帝复活的人。
复活?
被塔利亚带领,在圣城的中央宫殿内越走越深,秦月琅终于开口询问:“我要治疗什么病?”
“你看了就知道了。”
塔利亚扫描过虹膜,又一道合金门升起。
门后是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白色的灯光绵连向内,来往刺客形色匆匆,只有在靠近塔利亚的时候,才将手按到肩膀上行礼。
两人继续前行,来往者逐渐变少,直到进入一个设备复杂的区域,塔利亚停了下来,问一旁写记录的一位男青年:“情况怎么样?”
男青年头也不抬地答:“脑电波有离散趋势,器官衰竭比例升高到37%。”
秦月琅瞥到男青年手臂上渗血的绷带。
“这是我新请来的医生,秦小姐。”塔利亚对他说,“凯恩,你协助她。”
这时候,青年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秦月琅的脸,怔了一瞬,接着有些厌嫌恶地蹙起眉毛:“你需要我替你打镇定剂吗?现在药效已经过了,里面的人就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疯子。
秦月琅思考着这个形容,说:“不用。我得先亲眼看一看病人的状况。”
凯恩为秦月琅打开了门,自己却没有跟随秦月琅进去。
塔利亚看了凯恩一眼,凯恩深深低头,见状,她无喜无怒地摘下了凯恩的胸徽,扔在地上:“爱听西瓦的话,就去做她的狗。”
这是一个阴沉、寂静的空间。
灯开得很暗,但对秦月琅的视力影响微小,她清楚地看到,在最黑暗的地方,有一张连接着复杂检测设备的医疗床,一个穿着宽大衣服的清瘦身影在摇晃。
这个身影看起来是一个青年人,他有一头黑色的、凌乱的头发,似乎在握着床沿扶手,试图走动。
地上是一道长长的影子。
秦月琅感到一种危机感,让她对是否要继续向他走近,充满谨慎。
与其说谨慎……不如说,恐慌。
但她的意识习惯保持冷静,使她轻轻迈出一步。
这一步,是几乎不能听闻、如羽毛落地般的一响。
青年却随之抬起头,在阴影中,他的眼睛像兽类一般折着光,显出一种的罕见、却可怕的蓝绿色。
只是视线交织的刹那,影子连成直线,他已到秦月琅面前。
一击虚招后,便直扼她咽喉。
她匆忙招架,手臂硬架开他迅猛的袭击。在一片动态中,她看到他手上过分苍白的肤色,血管如荆棘般突起扭曲,一种狰狞的绿色在其中游走。
这个人的体术,比刺客联盟的底层刺客好上数倍,力量也更为强大,秦月琅再难分心思考,只凭借本能的反应抵挡攻击,但于事无补。
在大腿遭到重击后,难以忽略的疼痛让她慢了一步退后。
他单手反剪住她的双臂,让她像一个被提起的展览品。
他们两人正面相对,秦月琅于是看到了这个青年人的容貌。
他应该很俊秀,有着中和柔和与锋利的轮廓,是非常出挑的白种人样貌,只是脸上布满虬结的绿痕,几乎已不能称之为人脸。
而且,他的眼睛里是空洞的。
透过蓝绿色的虹膜,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感到一种浓重而狂乱的——拉撒路之池的力量。
不知为何,他没有再想掐她的喉咙,只是用那双空洞又可怕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看。
几秒过去,那双眼睛里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欲望,他将脸慢慢靠近她的颈侧。
黑发划过她的面颊,似乎还带着一丝潮意,他已过分接近,她都能听到他喉间的震动。
是一种野兽进食前——渴望的呜鸣。
一种荒诞的预感笼罩了她,让她的感知有些麻木。
但在麻木中,触觉无比清晰。
半温不冷的舌与齿,贴上她颈侧细腻的肌肤,抚摩着她血管上的雪白。
她打了一个冷战,喉头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跳动,她甚至仿佛感到他身上疯狂的力量,正对她体内的伏羲之力虎视眈眈。
他咬了下去。
刹那,剧痛蔓延。
她撞向一侧,但那齿如狼牙紧锁。
人类的牙齿不适合切割,而秦月琅的皮肤比普通人难刺穿许多,因此他咬得十分用力。在急剧的疼痛中,秦月琅感觉到自己的血被生生挤了出来,流入他的口腔。
身体挣扎无果后,秦月琅只能用其他的方法。
她敛下眼帘,动用强大的灵魂联系起现实与超越现实的空间——低维和高维的界限,在她眼中如同无物。
于是,阴暗寂静的房间里,一轮巨月凌空而起,照耀一切黑暗。
温和又清冷的月光倾泻下来,为两人的黑发渡上一层银光,明明是饮血与被饮血的姿势,但在乍然平静的气氛里,光影相缠,像亲密相拥的爱侣。
她打算压制他的灵魂,在灵魂的领域,也该轮到她恃强凌弱。
但她怔愣地看到,这个青年人在月光中抬起了头,毫无血色的唇上沾着猩红,绿痕交错的面庞在冷白的月光显得苍白,他的神情茫然又痛苦。
他不算彻底清醒,但至少此刻他的神情像一个人。
“月……”
他喉中嘶哑的嗓音,几乎不辨词句,但秦月琅听出了这个单词。
月……?
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仿佛被他呼唤。
为什么……他能看到完整的月亮?
疑问从心底升起,她知道降临的场景对普通人类来说,往往是不可名状的混乱。但这个青年人,在清醒和疯狂的模糊处境里,却能看到她所看到的、具体而明晰的景象。
不过秦月琅不敢放纵自己去想这些,当务之急是让他平静下来。
她缓缓变化着月光,凭借本能的感知,安抚他体内的灵魂。她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又不便从他的躯壳中抽出他的灵魂,因此心中没有把握。
但幸好,他最终松开了手上的力气,慢慢合眼倒下。
在脱开双手的一瞬间,秦月琅抓住他的手臂,就势一拉。
或许是精神紧绷,她这一拉用的力过头了。
她和青年消瘦的身体撞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