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簌干净的大帝,陷进被褥里,合上眼,很快呼吸就放缓趋向均匀了。
但二世陛下的精力似乎尚未消遣完。
他把索伦端正的睡姿搬乱,搬成一个蜷身面向自己,两手压在枕头下的姿势。
这样,就方便了他,继续动作。
拇指和食指一上一下地用力,就巴拉开了索伦的眼皮。
【会是白眼睛珠子吗?】
昏暗的环境下,加之索伦任由他拿捏摆弄的状态,很容易迷惑人。
一时之间,竟让人产生了幻觉,柳怯云松,更何必,十分梳洗。
百叶结手指一僵,幻境粉碎。
黑眼睛珠子正在中心。
“不要在我身上玩闹。”
嗓音微哑,却不昭示这是个任他捏扁揉圆的乖巧人偶。
百叶结点头。
他明白了,可以在索伦身上干正紧事。
对于一个丝萝来说,还有比开小黄花,更正经的吗。对于一个寄生草来说,有把宿主身上缠出自己的痕迹,更紧要的吗。
好哥哥,你可错了,这句话不是我的禁令,是我的通行证。
细丝缠上索伦的手指,圈紧,箍出一道红痕。
百叶结探手在荆棘藤的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好的,可以再进一步。
细丝伸长,向上攀爬,爬至手腕处,再次圈紧,箍出一道红痕。
百叶结歪头,目光落在了有一百二十一根上眼睫的左眼上,它静止不动,一根睫毛都没有抖过。
极度欠打的手伸出去,精准定位,飞快揪下一根。
大帝笑着睁开了眼睛。
百叶结把那根新鲜出炉的睫毛,举来搁在自己和索伦中间,“哥哥,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凑了个整。”
【谁稀罕眼睫毛要凑整?】
在荆棘藤抽在肉上的前一秒,百叶结凑过去,黏黏糊糊的吻糊了索伦整张脸,“我把哥哥给弄疼了?哥哥不生气,好不好。”
箍在索伦手腕上的细丝,立刻松泛开来,再一圈一圈地照着绞丝镯模样,缠成一个手镯挂在腕上。
“胆小”无刺的藤,颤颤巍巍地开出了几朵小黄花,像小铃铛一样晃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
手镯不论不类,还极不符合大帝的气质。
但胜在讨好意味十足。
于是带着獠牙般尖刺的荆棘藤,变成了只带有人体温度的胳膊,将百叶结揽进了怀里,“别动,睡觉。”
【睡什么觉。】
【再来一遍吗?】
【也不是不可以。】
“玫瑰花儿。”细碎声音,在混沌的夜色中低低地喊。
“玫瑰花儿~”
“玫瑰~花儿~”
“玫~瑰~花~儿~”
大晚上的,有个这样在耳侧叫唤的人,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感觉十分幸福的大帝,翻身拿用收了刺的荆棘藤,捆结实了百叶结,再捏了一大团裹成球的藤蔓,塞进了他的嘴里。
确保他这下确实看起来不会再折腾人了之后,索伦松开压着他的腿脚,以及掐住了他脖子的手,躺回原位,给自己把被褥盖好,继续闭眼睡觉。
百叶结瞪大眼睛。
动不了了。
“呜呜?”
哥哥?
【该死的破荆棘藤,你以为我就没法子了吗。】
【等索伦睡着了,他跟这些“荆棘藤”打个商量,分分钟的事。】
一分钟。
两分钟。
两分半。
差不多够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玫瑰花儿你睡着了吗。
没有人理他。
好,睡着了。
一根细丝绕出荆棘藤的包围,探去索伦边上,挠了挠他的耳朵。
索伦只是略微摇了摇头,想把这扰人清梦的“小虫子”甩掉。
好,确实睡着了。
灵巧的细丝正式开始活跃。
它们先是帮百叶结把嘴里堵着的藤捞了出来,扔掉,再个个儿起身围了那些困缚百叶结的荆棘藤们一圈。
气势到位了。
百叶结仰坐起身,闲靠在床头。
从容不迫的姿态也拿捏好了。
谈判开始。
“打个商量好吗?这么捆着我睡不好觉。”
荆棘藤没有动。
它们似乎在说,吾辈必不可能因为你这家伙的三两句话,背叛主人。
“如果你们放了我的话,我睡好了,第二天帮你们说好话。要是我没睡好的话,我就告状,告诉玫瑰花,你们晚上故意折腾我。”
百叶结姿态放松,好整以暇。
荆棘藤:“……”
某人笑了声,“他可是我哥,只要我开口,什么不会给我。”
我只是要他收拾收拾你们而已,你们不会觉得,他会舍不得吧。
真不好意思,我在我哥那儿有特权。
谁都逾越不过去的那种。
包括你们这些小可爱们。
我哥会迁就我,哪怕是他自身的侧枝分藤也不能越了我去。
各条荆棘藤细细簌簌地碰了个头,然后默默地退了退,松了松。
捆绑并不结实了,只要百叶结自己挣扎几下,就能重获自由。
二世陛下轻笑了声。
这些荆棘藤真是聪明的很哇。居然都有这般思考了,松松绑是给自己卖了面子,等自己挣脱,它们也不算无法给索伦交差。
反正,不是它们放的人,只是大帝的弟弟比较有本事,自己挣开了而已。
唉,遂它们的意吧。
好的君王,要学会给臣子们留活路。
重获自由的百叶结,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动手去捏索伦的鼻子,他没成功。
才基本达成一致的荆棘藤虎视眈眈,不准他的手越境。
笑话,百叶结睡不好,第二天它们没有活路,要是大帝没有睡好,第二天,它们就有活路啦?
百叶结,“……”
烦死了,都剪了当柴烧吧。
“你们紧张什么?我只是想抱他而已。”
荆棘藤们还是不许。
怒火中烧的陛下伸手,环住人,揽进自己怀里,一气呵成。
他嘴角缀着浅淡的笑意,手指弹了弹那些慢上一步的藤,孩子们,回家去吧,你们还是太嫩了点儿。
你们家主人要是醒着,我尚且打两分精神。可他睡下了,你们啊,真不够玩儿的。
荆棘藤们失了先手,后又投鼠忌器,这些不长脑子的藤条们,方才明悟,自己好似放了虎豹财狼。
跟荆棘藤们玩儿得有来有回的陛下,哼起小调,庆祝自己的大获全胜。
陛下挟索伦以令荆棘藤,他将大帝安置在怀中舒服的位置,就去扒拉从索伦身上逸出的藤条。
【再看看我的花。】
【不知道它长大了没有。】
丝萝诱哄荆棘藤把半开的花苞拿出来看看。
荆棘藤稍探了个身,又缩了回去。
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没事,给我看看,暴君睡着了,管不着我们。”
百叶结觑了怀里人一眼,继续大胆诱骗荆棘藤与他里应外合。
“你说什么?”
索伦的眼睛眯开半条缝。
声音里没有睡意,他似乎灵台清明。
百叶结,“!”
完了。
荆棘藤们,“!”
完辣。
丝萝面色不动,四肢僵硬。
荆棘藤抽象成惊恐形状,僵直于半空。
双方俱等着劈头盖脸的东西。
半响,索伦还眯着眼,但他没骂人,也没抬手,连见风使舵的荆棘藤们都是小心翼翼,修正成瞥看观摩它们主人,是否睡着的状态。
狭窄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深渊在打盹,水雾迷蒙,百叶结哑然失笑。
“哥,你安心睡吧。”
大帝还是不闭眼睛,似乎潜意识知道这小猢狲不会老实。
百叶结歪头思索两秒,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哥哥,我给你守着月亮呢,得再有好一会儿,才到太阳的时间,没有危险。”
脸颊再移开,半阖的眼睛已经完全闭拢,玫瑰花安静了下去。
压迫感降至最低,丝萝长舒一口气。
而后,肌肤相亲的美妙触感跃上心头。
跟他亲近,果然很舒服,不汲取索伦的养分,只是和他贴一贴,都奇异的身心舒畅。
百叶结向来不委屈自己,既然索伦都到了自己“手上”,那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他大胆地贴了上去,与柔软的脸颊肌肤相亲,吸嗅颈项间的草木气息,扒拉开一点衣帛,观察他烙下的小黄花,以及先时遗留下的点点红痕。
不够。
还不够。
真的好想咬死玫瑰花,怎么办。
无人阻拦的二世陛下逐渐暴露本性,他的尖牙抵上索伦颈侧的血管,眼睛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
荆棘藤们大惊失色。
因为,百叶结说,“把我的玫瑰花拿出来,不然我就咬死他。”
众多藤蔓交头接耳,最后选择屈服于陛下的淫威之下,捞出了那根花藤。
【哦嚯。】
【玫瑰花不知道什么开了。】
百叶结是第一眼见这花的人,索伦尚在安眠。
黑茎多刺的深红玫瑰,花朵大而艳丽,团的非常好,层层叠叠,似深海染血,星空泣泪。
不知何时索伦的眼角飞上了鲜艳的红色色泽,不过当时,云翻雨覆,无人在意。
这时,百叶结摩挲那靡丽之色,轻轻笑了起来,“谢谢哥哥送的神之吻了。”
言传,神吻了一片黑色荆棘,荆棘刺伤了神的嘴唇,留下的化成了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是故名为,神之吻。
里面饱含了神的爱意与悔恨之心。
有传言谓,那是神明仅为取悦情人,破例而孕育之物;也有传言谓,那是控制住神明的唯一缰绳。
亦有言道,那是杀死神与拯救神唯一的东西。
神神叨叨的东西,各种各样,百叶结取,“得见此物者,终身幸运,逢凶化吉”来信。
谕为:神明,白送悔过之机。
可以拿来洗牌的花呢。
多么可惜,鄂温克家族记载了的东西,索伦懒得一翻看。
不是每一个姓鄂温克的人,都能开出叫“神之吻”的玫瑰花,但只有鄂温克,能唤来“神之吻”。
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有笑纳了。
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