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薛糖的身份去接近江远?
原本只是灵机一动后的想法,但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薛宛檀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首先,江远既然还想要复活薛糖,那对她起码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至少不会像防备其他人一样防备薛糖。其次,作为江远在凡间的妻子,薛糖至少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天月宗待一段时间,并且不引人注意。最后,这次的神魂融合尚未完成,就算最后要抛弃薛糖这个身份,薛宛檀迟早也要取回神魂。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在神魂融合之后借由薛糖的身份醒过来,留在江远身边?
薛宛檀越想越妙,思路也逐渐开阔起来。
只不过,以薛糖的身份醒过来,她虽然能深入天月宗,但遇到的挑战和试探的难度也会变大。一个不小心,若是被天月宗的长老们识破了身份,她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万事利弊相生,极端的风险之下便是巨大的收益。
薛宛檀从来不是一个畏惧风险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打开母亲留下的东西,使用秘法,去接近江远。而事实证明,薛宛檀赌赢了,她不仅修补了经脉,修为还更上了一层楼。
一旦在这样的赌局中尝过甜头,薛宛檀便难以说服自己彻底放弃这个想法。
薛宛檀指尖轻颤,将一堆丹药收好,又抱起糖圆。低下头,薛宛檀便看见了糖圆脖子上挂着的白玉吊坠。在糖圆灰色毛发的映衬下,那颗白玉石显得越发明亮灼眼。
“糖圆,之后我们先住在这里。”薛宛檀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纵使心中有疑惑,糖圆到底也没问出口“之后”一词具体代表了多久的时间跨度,只是点点头,找到床铺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窝在了一旁。
简单地沐浴过后,薛宛檀在床上打坐,屏息运气,调理着自己的伤势。半晌,她才躺下,暂时抛却外界的纷纷扰扰,开始闭着眼休息。
疲惫的身体拖着她入睡,薛宛檀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拉扯着。皱眉间,她想要睁眼,却被扯着坠入一团黑黢黢的迷雾之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厚重得像是宣告死亡的丧钟:“天道不公,为何不随吾一同毁灭这个世界?”
“你的母亲失败了,但吾知道,你会成功的……”
“你做得很好,吾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孩子,你会成为吾最得意的作品。”
“……别再抗拒,接受……吾,接受宿命……”
薛宛檀拼命想要挣扎,但无形之中仿佛有无数条藤蔓捆绑住她的手脚,令她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地聆听这一段呓语。
黏腻感爬满薛宛檀全身,她被恶心到反胃,只能不断干呕。
再睁眼时,薛宛檀冒了一身冷汗,视线也失去了焦点。直到糖圆跳上床,蹭了蹭她发冷的手腕,薛宛檀才费劲地爬起来,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对于这一场噩梦,薛宛檀无法做到不在意。
薛宛檀收紧手,指尖掐住掌心的肌肤,几乎要将其刺破出血。极端的失控之中,薛宛檀意识到一个残忍的现实——
时间从来不会倒退,错过之后,她不会再拥有第二次得天独厚的机会。
所以,一旦遇到,她必须牢牢抓紧,才能为自己,为青银,赢来一线生机。她会好好活下去,带着母亲的那一份。
糖圆仰头,无意间对上了薛宛檀的视线。她面色苍白,双眼却明若秋水,闪着坚定的光。
“糖圆。”薛宛檀轻声喊它,“愿不愿意再陪我回一次天月宗?”
短暂的愣神过后,糖圆果断地扑进了薛宛檀怀中,喵呜了一声。
薛宛檀将糖圆抱紧,感受着一颗心在胸腔处发出的狂跳声。她抿了抿唇,彻底下定决心——
她要以薛糖的身份回到江远身边,再次利用他,并且背叛他。
*
翌日,天月宗。
结束任务后,赵元珍一行人便匆忙地赶回宗门,想要向长老上报江祈远的异样,却意外地从掌门那里听到了江祈远受伤的消息。
王复一担心地要命,急匆匆地跑去江祈远的洞府,却见他还在后院密林处练剑。天华剑的剑风凌冽,王复一只能悻悻地带着赵元珍和林不语到一旁躲着,等江祈远收了剑,他才凑上去。
“师、师兄,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点?”王复一下意识地想要喊江祈远师父,但一想到江祈远之前不许他这样喊,便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转而喊江祈远师兄。
江祈远:“无碍。”
王复一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叨唠起来:“师兄,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你不必事事躬亲,非要带着我们做任务。你看,你当时走了,我们三个人不也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王复一本来只是习惯性地一说,却不想这一次江祈远点了头,回了他一个“好”,他登时瞪大眼睛。
天哪,天月宗出了名的勤劳刻苦典范,江祈远竟然要休息了。林不语双眼微眯,直觉其中必定有怪,若是能挖出这背后的原因,他这天月宗百晓生的地位还愁不稳吗?
原本只是礼貌性过来探病的林不语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地凑到江祈远身边,随时准备记录有用的消息。没想到,江祈远的目光倏然落在他身上,紧接着,一句警告直指他而来——
“离唐小米远点。”
小米姑娘?!
江祈远不提还好,一提林不语便气上心头。要不是江祈远突然喊他去做任务,他早就和小米姑娘去约会了,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更进一步,马上就要成为道侣。
林不语心想,你江祈远真是我姻缘线里的扫把星,每次有你出现就保准没好事。之前江祈远便当着他的面与小米姑娘眉来眼去,现在居然还敢命令他,不准他接近小米姑娘。
林不语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只当那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左右江祈远不是他的直系师兄,没什么好怕的。
赵元珍本就被冷落了好一会,心里有气,此时又见江祈远提起唐小米,不由醋意大发,扯开碍事的林不语便站到江祈远身边,对着他发脾气:“师兄,掌门让你出任务带着我,你怎么自顾自便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兴师问罪的架势摆的很足,被扯开的林不语也是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
林不语和王复一相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大小姐留出吵架战场的空间。
“你还说那个什么唐小米,有这个功夫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们?!”赵元珍叉着腰,一双杏眼愣是瞪出了点气势汹汹的感觉。
“不是还没死吗?”江祈远轻飘飘道,完全没有将赵元珍纳入到自己的视线之中。
赵元珍愣住了,呆呆地问:“什么?”
下一瞬,赵元珍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听闻江师兄受了伤便眼巴巴跑过来关心他,结果在他眼中,自己只要没死便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他关心。
一向被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赵元珍顿时鼻尖发酸,她红着眼,带着哭腔地骂了江祈远一句“王八蛋”,便提起裙摆跑了。
林不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碍于那是自己的师妹,只能忙不迭地追去。顿时间,密林附近只剩下江祈远和王复一两个人。
王复一暗暗叹一口气,一提到“死”这个敏感词,他便下意识谨慎起来,更不敢在此时去劝江祈远怜香惜玉,以免触他的眉头。
王复一知道,宗门上下爱慕江祈远的人不少,但没一个能坚持过三个月。无他,实在是江祈远这人不仅时常不见人影,还冷得像块冰,谁来都捂不热,最后反倒自己被冷到打颤。
不过,王复一原以为赵元珍会是个例外,毕竟对这样一个在蜜糖罐子中长大的大小姐来说,甜言蜜语简直俗透了。相较之下,江祈远的冷言冷语反而会激起她的兴趣。
不过,三个月似乎也要到了……
临走前,王复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师兄,你还是抽空去看赵师妹一眼吧,免得掌门那边……”
“不用。”江祈远垂下眼,专心地擦拭着天华剑的剑锋。
见搬出掌门也不好使,王复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回去的路上,电光火石间,王复一忽然一拍脑袋,终于恍然大悟。
虽然明面上江师兄还是掌门的座下弟子,但他是天华剑的传承人,未来极其可能像上一任天华剑仙那样飞升成仙。纵观整个修仙界,飞升者寥寥无几,即使是天月宗的掌门也很难走到那一步。
所以,江师兄狂一点,似乎也可以说得通?
王复一走后,江祈远进了洞府。一夜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唐小米身上的追踪术法已经被解除,她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他的杀意,事不宜迟,江祈远不愿意再拖下去。
只要这些人一日不除,薛糖便有可能再次遇到危险。
江祈远催动灵力,一道白光闪过,天华剑便开始查找糖圆的气息。几瞬过后,天华剑终于定住,给出了江祈远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们果然在妖魔宫。
江祈远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手中的天华剑因为他迸发出的战意而开始兴奋地轻颤。
江祈远知道,唐小米既然能带着糖圆躲在妖魔宫,便是做足了准备,吃准了他不敢贸然闯入。她们算计得很好,却唯独漏算了一点——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敢擅闯妖魔宫,在妖皇的眼皮子底下杀他的人,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测算一个疯子的行径。
可恰巧的是,他江祈远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