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姜辰将院门打开,虚掩着。
老爷子和胡建军都是腿脚麻利的人,姜辰这才刚把土灶点上,他俩就背着谢诤进了门。
姜辰听到栓门声,赶紧放下柴火,擦一擦手,就快步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姜家每年的进项虽然可观,但每一分钱都早有规划好的去处。
所以,除了院子里那几株不花钱的果树,屋内屋外一片素净,几乎没什么装饰,布置的十分简洁,以实用为主。
姜辰的卧室与他哥姜宇相邻,在客堂右侧,用朱红木门锁着。
走进卧室后,他接过老爷子的药箱,放到书桌上,指着靠窗的榆木单人床,对胡建军说道:“刚换的床单,直接把人放上去就行。睡衣是我爸的,他应该能穿。还有水刚烧上,得再一等会才能用。”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张老爷子:“您看还缺些什么,我好去找。”
“不缺,带你胡叔去灶上,然后把药罐找出来给他,就赶紧回来给我搭把手。”
张老爷子打开药箱,将合用的药材一一挑出,用牛皮纸包上递给胡建军:“这是滋补的方子,老规矩,先洗净浸泡,再大火烧开,小火熬煮,头煎四十分钟,二煎半小时。”
说完,老爷子就挥手赶人:“别磨蹭,快去快回,免得走时碰到下工的人!”
安排好胡建军,姜辰快步折返回来,只见老爷子正在往棉球罐里,鼓捣他的宝贝酒精。
“来,额头、四肢与胸腹都需要擦一遍。”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姜辰没有推拒,他关上房门,接过棉球罐走到床边,将浅白色的勾花纱帘拉上,房里的光线瞬间暗了几度。
姜辰俯身,挽起谢诤的袖口与裤脚,视线随着指尖的棉球辗转起伏,轻拭过额头与四肢,落于紧扣的衬衣领口。
他纤长灵动的手指,略过莹白的脖颈,将直扣到下颚的灰色圆扣,自上而下一一解开。
衣襟下的胸肌块状饱满,滚烫的汗珠不断滑落,灼得他指尖发麻,热意一路爬过脊椎,冲向脑干,烧得他头晕目眩。
脑袋嗡的一声,似有瞬间恍惚。
姜辰轻咬舌尖,拼命收敛心神,将腹肌草草拭净,慌乱间下手莽撞,力道重了不少,在肚脐边留下一道艳丽划痕。
他不敢再看,赶忙把谢诤的衣襟合上,两窗帘扯开少许,让光线进来,便侧身退开,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好了,您来吧。”
老爷子将逐一检查,放置在酒精中浸泡了许久的针具,拿到床头柜上放好。
走到谢诤身前,抽出银针拭干,左手按压穴位附近皮肤,右手持针,轻轻捻动针柄,将细如牛毛的银针,自手部的十宣、合谷穴起,一一刺入对应穴位。
伴随着银针左右捻转,或小幅度、快频率的提插,不过片刻,谢诤脸上的潮红便开始缓缓褪去。
姜辰取出放在药箱隔层的汗巾递过去。
老爷子接过手帕,擦去额头上的薄汗:“效果不错,半小时后再拔针。”
话音刚落,胡建军就推门进来,放下盛了凉水的脸盆,与搭在盆边的毛巾,以及灌满了开水的保温瓶,便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东西搁桌上了,药还熬着,我先回去看火。”
老爷子早年丧妻,没有儿女留下,本该给他打幡摔盆的徒弟,也在出事时与他划清了界限,因而姜家兄弟是他身前唯一的小辈。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老爷子对两兄弟的心态,大抵也是如此,每每遇到事情,就爱多叨念两句:“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做擦洗的事吗?”
姜辰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过。
老爷子笑着虚点了几下他的额头:“听到谢诤被下了药,你为何会要反复追问,是想确认什么吗?”
“唔,这可是谢老大,一个能以一敌十,拳打街霸,脚踹路匪的彪悍存在!”
姜辰有些脸热地嘟囔道:“要不是这样,他这没依没靠的知青,哪能刚来村里一年,就被运输队领导瞧中,吃上了司机这口香饽饽?”
“哈哈,说白了,你就是无法将‘强大的男性’与‘差点被侵害的受害者’联系到一起,内心在下意识地拒绝接受这种可能。”
老爷子的眼中浮起一丝水色: “这人啊,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刻板印象困住,形成思维盲区,我当年就是在这块栽的跟头!”
姜辰闻言恍然,原来让老爷子名声尽毁,一直讳莫如深的隐居缘由,竟然是与此有关,不禁担忧地喊道:“张爷爷……”
老爷子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所以,也许你觉得大家都是男人,不就是打个赤膊么,有什么好避忌的?”
“可若细想,你就会发觉这种让人昏迷不醒、无法反抗的药物,是针对承受方而研制的,也就是说下药者,同样也是一个男人!”
“所以我和你胡叔都得避讳,只有你这未成年的半大小子,才能稍微干点贴身的活儿。”
姜辰心头一颤,残留在指尖的温度,似又烧了起来,若非他阅历足够,怕是会稳不住脸色,立马上演一段川剧变脸。
估摸着时间到了,老爷子转身去取针。
而给老爷子打过多次下手,对时间把握极为精准的胡建军,也在老爷子刚取完针时,便端着药碗,推门走了进来。
老爷子收拾好药箱,指着药碗说道:“这药八小时一碗,人一醒就给他喝,还有让他别担心,我们会守口如瓶。”
胡建军跟着交代道:“药汁滤出来了,搁在灶台上,要用的时候,直接热热就成。”
将两人送走,姜辰看着躺在床上,发丝凌乱,衣衫半掩未掩的谢诤,感觉整个房间陡然逼仄了起来。
嗐,这孤男寡男的,实在太过考验人心!
你们信得过我,可我信不过自己啊!
上辈子常听人说,男人是容易情迷意乱,被欲望驱使的食肉动物。
姜辰这个曾经累到猝死,觉得就算将美人扒光了丢他面前,他也仍旧会无动于衷,只想蒙头大睡的社畜,向来对此是嗤之以鼻!
没成想穿越一次,便被现实教做人。
不过是同性间再普通不过的擦洗,竟就让他心旌摇曳,进退失据,体会到了什么叫见色起意,心虚气短,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