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躲在图书馆里的小角落,等第二节晚自修下课铃响,光明正大的走回沸腾的教室,八卦声,玩闹声,争执声,读书声,盖过三人的迟来。
“你们去哪了?现在才回来?”沈慈小声询问,林闲渟戒备的眼神掠过教室一圈,没有可疑人员,她用右手遮面,提防言语泄露,在沈慈耳畔轻声细语。
“图书馆,返校来迟了,铃响我还在校门口,哪成想今天老班值日,我只能翻墙进来,担心老班在教室守着,躲在图书馆看了一节课的书,幸运的是没老师发现。”
林阖瞥了一眼独自傻笑傻乐的林闲渟,眼神里是对她的警告,被发现了,只是你看的忘我没发现而已。
“今晚老班脸黑了两节课,我劝你回头是岸,快去自首,不然酿成大祸,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好汉回头金不换。”林闲渟的豪言壮志先起,悄无声息的走到林阖的身边,拉起她的胳膊。
“大姐,我怕黑。”闲渟摇晃着林阖的右手,沈慈噗嗤的哈哈大笑,撒娇卖萌对林阖不管用,她早已免疫。
“长那么高,胆子比老鼠还小,看鬼片怕就算了,走夜路不是有路灯吗?”
“二姐,我怕黑。”林闲渟写满委屈的脸上,不再希冀嘴硬心软的林阖行动,可怜唧唧的求助,正在修改征文的陈歆舟。
“正好,参赛的初稿已经修改好,打算交给顾老师过目,我们走吧。”
原先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林闲渟,忽然抬眸惊讶的看着陈歆舟。
林阖不免吐槽一嘴:“变脸速度可真快,学过川剧变脸吧。”
“没有啊,我没学过川剧变脸,我跟外婆学唱的是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没记错呀。”
“我的好妹妹,我真担心你给人骗走,还帮人数钱。”
“傻傻笨笨的呆子。”沈慈笑嘻嘻的盯着站似一个松,木讷呆愣的林闲渟。
与陈歆舟想象的不同,林闲渟是现实生活里的乐观主义者,她并没有一路提心吊胆,担忧还没发生的事情,她乐观开朗,天真烂漫与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这很难得。
她蹦蹦跳跳走在柏油路的前端,哼着欢快的歌曲,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怕黑。嘴硬心软是林阖难以割舍的特点,她最终还是来了,秉持着同生死,共存亡,苟富贵,勿相忘。
林阖望着林闲渟欢快的背影,眼里饱含忧伤:“我希望她能够一直乐观,无忧无虑。”
林阖凝望远处林闲渟欢快的背影,林阖不敢想闲渟花了多久的时间治愈自己逃离那一段痛苦的回忆。
那一段让林阖都无法承受的无差别针对,欺辱霸凌,她不是没心没肺,是这些苦难比不过从前,痛没有感觉。
善于观察的陈歆舟,从林阖的阴翳的眼底,读出忧伤的故事,缓缓开口提出自己对于乐观的见解,得出闲渟两者都占。
“乐观分为两种,一种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一种是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这很珍贵,也很难得。”
“珍贵难得在于人的本身,而这些苦难的制造者,厚颜无耻的享受被世界袒护,遭受苦难的人却要笑之面对,不公。”
寥寥几笔是一个人前十年,陈歆舟深有感触,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着一言不发。
林闲渟轻敲办公室的房门,眼神游荡在办公室内,认错态度端正的走向办公室末尾,茶几上是打包好的炒面,奶茶。
“顾老师,晚上好。”林闲渟笑盈盈的看向眼眶红润的顾老师,再见到林闲渟出现后不紧不慢的遮掩住,班主任工作失职检讨。
“你来干什么?”不怒自威的顾老师靠在椅背上,表情冷冷,林闲渟感觉自己来到了极寒地带,自己要被硬生生的冰冻住。
“我来讨一杯茶水喝,顾老师谁欺负你啦?我学过十年武!我帮你收拾她!”
林闲渟一眼就看穿,顾老师刻意隐藏起的难过,她对哭这个词,周边词都很敏感,因为她总是在惹哭女孩子的路上,走的越来越远,积攒出一定经验。
“是你今晚自己找上门的,来算算账,你这个学期安分了几天,德育分扣到不及格,你想回家吗!今天迟到为什么不提前说明?”
“我也不想扣啊,我实在是睡不醒,起不来,没能力叠成要求的豆腐块,为难我两分钟拾掇完跑去上课,还要管被子叠得好不好看,我都快饿扁成白纸一张。”
“我会和寝室长林阖说一声,十一点半熄灯就睡,禁止熬夜到凌晨。”顾老师冷漠的眼神,打在林闲渟身上示意她继续解释。
“妈妈说马上就要期中考,把手机收走了,这是事出有因,我不是故意为之。”
“好,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相同,你要拿点成绩出来,我等你的期中考成绩,尤其是语文,我不想看见59分这个数字。”
为什么不想看见五十九分这个数字,因为闲某人开学考,就只写了作文,而后趴在考场上呼呼大睡,被校长“酥饼”抓包。
“顾老师你放心吧!我这次一定认真对待!争取拿一个年级第一。这是我的诚意,请顾老师您不要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还会大大减短人的寿命。”
“只要你不整幺蛾子气我,我寿比南山。”顾老师许是觉得林闲渟在逗自己欢心,开玩笑也没拆台:“年级第一倒也不用,有能力最好,班级前五能见到你的名字吗?”
“一定能!我要让顾老师在餐桌上,抬起头!吹个牛!”顾老师没憋住笑,视线偏转在办公室内的门上。
还没等林闲渟说完,门口的敲门声就响起,顾老师的视线挪向陈歆舟。
“顾老师,这是参赛的作文。”
顾老师对陈歆舟慈眉善目,与刚才冷眉冷眼的顾冰块,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林闲渟脆弱的心灵,受到严重打击。
顾老师把走廊外的林阖叫进:“我这里有两套课外拓展的培优训练,林阖,歆舟按照自身需求完成即可,最好是一天一章,有时间可以背诵这里的课外古诗,多练习写作,提升阅读能力。”
顾老师的办公桌上赫然是几叠,从总务处拿来的五份培优训练,光语文一门学科,足足七本,用麻绳绑着。
“好的,顾老师。”
“我手里只有一份答案,每周二晚自修这个时间段我都在,可以来办公室校对,不懂的问题做标注,要积极提出。”
老师面前的学生多半是拘谨听话,大概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尊师,老师面前的慎言慎行。
“寝室里有出现内部矛盾吗?一般都是几点钟睡觉?”
“暂时没有,一般都是熄灯后,上床睡觉。”作为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林阖作为寝室长,自然是不可能背叛组织。
“没有个例?”顾老师死盯着瞌睡神林闲渟看去,林阖依旧是临危不惧,坚定的回答没有,顾老师在心底默默冷哼一声,林闲渟垂下的头与地面平齐。
闲渟心里升起的落差感,让她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沮丧使她置喙一嘴:“顾老师,我优秀吗?”
“优秀”,顾老师喜怒不形于色,一个眼神抛来就让闲渟内心打颤。
“那我为什么没有?老师这是区别对待!我不高兴!我反对!”
语出惊人的林闲渟,让林阖竖目,陈歆抿唇嘴角带笑,林阖急忙捂住林闲渟把不住门的嘴,轻声在她耳畔说一声: “我的给你,我的给你。”
林阖一手拖着林闲渟的腰板,一手捂住她说个不停的嘴,带有歉意的朝着顾老师笑,陈歆舟向顾老师告别,正打算将桌上的两叠培优训练拿走。
顾老师抬眸带笑,就等着林闲渟这句话,她挖坑就跳:“反对有效,晚自修上课来办公室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去。”
“啊!我不反对了!我不反对啦!我要哭了!我要闹了!我要上吊了!”
“驳回,是你自己要求,我没强迫。”
身旁的俩人笑得更欢,林阖松开拉住林闲渟的手,眼神说请吧,俗话说得好,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千万不要让我发现,我的书上有你打的草稿,你的口水印,缺页漏页的情况。”
“喂,120吗?我要变异了,你们都不管我,我要搬到月球上,让你们睹物思人。”
“变异成丧尸也要给我完成,空一页,蛙跳一圈。”属实是让办公室里的俩人开眼,顾老师不为人知的一面。
“茶几上的夜宵,你们处理掉。”随后顾老师比办公室的三人走得还要早,是三份牛肉炒米面,三杯热奶茶。
“书我来提,你现在还是病号,要多休息。”林阖主动从陈歆舟手里夺走沉重的书籍,陈歆舟的手里空无一物。
“我已经退烧了,并没有身体不适。”
“退烧后还要观察四十八小时,没准累到你,你又发烧了呢?”
“我并不是很容易生病发烧,昨晚是一次偶然。”俩人并肩同走,一来一回的辩论。
林闲渟不知好歹的追上顾老师,贴脸去搭话:“哎呀顾老师,好巧啊,又遇见啦,你咋知道我们没吃?你咋知道我会来?”
顾老师对林闲渟拙劣的演技无言,选择性回答疑问: “我见过你给一班的张老师,一次性搬两桶水回教师公寓,行李箱你一个人就能抬得动。”
“没准我今天生病了,很孱弱呢?”
顾老师顿住脚,眉眼微微一挑,定睛一看面前比自己高半个头,却是实打实的骨头架子,面色红润。
“不像是。”
“那顾老师我行李箱呢?”
林闲渟哪壶不开提哪壶,顾老师不愿意在搭理林闲渟,提到她的行李箱顾老师就一肚子的气,冷冷的回了一句自己回寝找,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寝室里的林阖,对寝室里陌生的行李箱正疑惑,沈慈将练习册翻页,主动解释:“保安大爷送来的行李箱,说是给闲渟的行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闲渟哼着轻快的小曲推开了寝室门,手里提着夜宵。
“喔噻,这是我的行李箱吗?这么大!”林闲渟将手里的夜宵放在说上,让林阖歆舟快点吃,独自一人拉开行李箱拉链,原来是套娃,里面是身残志坚的箱身。
“待会我陪你收拾,趁热乎,快点。”林阖拖着整理入迷的闲渟乖乖入座,林阖又当姐,又当妈。
林闲渟拿起桌面上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色香味俱全的米面:“辣!辣!我要喷火啦!”求助的眼神看向林阖。
“你吃成我的那份,能不辣吗?”林阖好笑的看着,瞬间辣红脸的林闲渟,将吸管插入奶茶中,递给一点辣都吃不了的林闲渟,在寝室里来回踱步。
“好啊!你们现在吃,好吃的都背着我偷偷吃,太不姊妹了。”沈慈从洗浴间走出,抽出一张纸巾擦手。
“小慈,能吃辣吗?”
“我可不是闲渟,一点辣都碰不得,欸,歆舟这是不是东门那家生意很火爆的炒面店招牌,牛香米面啊?”
“顾老师买的夜宵,我也不清楚。”
三碗不同的炒面,四个人分着吃,互不嫌弃,这碗刚入嘴,那碗里就夹好候着,辣到不行无需用嘴说,就有人主动将奶茶送入嘴前。
“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林闲渟将碗里的牛肉全部夹给沈慈。
沈慈不明原由无意提起一嘴:“你这个藏族人不吃牛肉,你回家岂不是要被活生生饿死。”
“自从我七岁膝盖受伤被我妈接回临州治疗,我已经快十年没回去过。”
提起这个时林闲渟眼冒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三人,先夹起一口米面喂沈慈一口,慢慢将自己忌口的原由从古早谈起。
“小时候有一个算命先生路过我家,跟我妈妈说,我这一生多灾多难,命短,最多活不过二十岁。”
“你别听算命的瞎说,整天活蹦乱跳傻了吧唧,傻人有傻福,算命的吓唬你。”林阖抢先一步,从没听林闲渟提起过。
“就是,命运弯弯绕绕,能被算出来的命,都是封建迷信,不准听。”沈慈捂住林闲渟的双耳,哪有算人短命一回事。
无神论者的几人,不信鬼神,不信命,不信天意安排,只信事在人为。
“我也不信,但抵不住算命先生说的准,妈妈就把我的生辰八字交给算命先生算上一卦,无一例外,全是凶卦!”
“妈妈就着急,真怕我出事,问算命先生何解?用红布包一摞的卦金。”
“算命的谋财,看你家有钱,想狠狠地捞你一笔,不准信,当一乐就好。”
“好卦听进,凶卦不信。”陈歆舟张口说道,三人都在好言相劝。
“你们放一百个心吧,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会主宰,算出来的命数,真假难辨。”
“然后呢?”四人聚在一起,听关于林闲渟的独家故事,陈歆舟认真聆听,在一旁以言语间接性安慰林闲渟。
“算命先生说,让妈妈送我上山习武,强身健体,切记禁上高楼,禁止骑射,保我命长神龟,无灾无难。”
林闲渟边说边笑:“我差点就被送进少林寺当光头,还好少林寺不收女弟子。”
林阖微微一笑,用余光瞟一眼,身侧的陈歆舟: “你性格乖张,叶姨越是不允许,你就越是要去做,最后哭哭闹闹被叶姨送去武当,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林闲渟起身不小心磕到桌角,手脚慌忙急忙捂住林阖的漏风的嘴,再迟一点,闲闲大人“高冷凶狠”的名声就塌方重建。
“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沈慈指着林闲渟,让她松手,陈歆舟虽然不明其意,笑得也是极为自然。
寝室里,热闹声不褪,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学习上,陈歆舟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参与这场恶斗,视线落到林阖的精致的侧脸上,寝室里回荡着几人的笑声,画面一转。
林阖面带坏笑,朝着自己走来,一双邪恶的双手伸出,朝着自己腰间挠痒痒。
陈歆舟没躲,有点怕痒的嬉笑:“小阖。”
“我在啊,我被闲渟欺负,你都不来帮我。”林阖双眸紧闭,因为睁眼就知道她在说瞎话。
“救命啊!阿姨!有流氓!沈慈!你们!”蜂拥而至的室友们,快要把闲渟扒的精光,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老头背心,宽肩窄腰的身材,明显的肌肉线条蜷缩在下铺的小角落,不敢反抗。
沈慈冲着林阖竖起夸夸大拇指,林闲渟涨红的脸颊,透红如色的双耳,还在故作矜持的反抗。
“你眼睛不舒服吗?要不要去陪你去医务室看看?”陈歆舟担忧之心燃起。
“我眼睛没事,我人有事。”林阖视线停留在陈歆舟急切关心的脸上。
“你身体那里不舒服?发烧了?”陈歆舟起身,无法让自己冷静,围着林阖转一圈,手背贴在林阖的额头上。
“我头疼。”此头疼非彼头疼,是林阖对陈歆舟的无可奈何,无力反驳,林阖的眼神定格在陈歆舟神色慌张的脸上。
林阖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若有若无的狡黠: “我没事,真的。”
“不行,你必须跟我去一趟医务室。”
陈歆舟拉着林阖往医务室走,林阖不知该哭该笑,她的玩笑话,总会有人傻愣的当真。
就例如面前的陈歆舟,林阖的视线垂落在陈歆舟牵起自己的手上,紧密的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