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
程际野深呼吸一口气,指尖在游星戈的嘴角处加大了力度。
“嘶,”游星戈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手接着往下按,“很疼诶。”
他仰视着程际野,有点吃疼。
程际野:“抱歉。”
这句抱歉来得突然,他自己都没想到,愣了下后他把手腕抽出来,神色是强压的淡定:“注意别碰水。”
“我先走了。”这句话很仓促。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一时失神咬上去。
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
游星戈还没说话,程际野就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他看上去并没有他外在表现得那么冷静,近乎落荒而逃。
漆黑的房间里,游星戈眨了眨眼,嘴角溢出来点笑意。
他把没那么安分的浴巾往上扯了扯——平时这块浴巾绝不会这么低——随后才慢悠悠地摸了下嘴角。
舌头在湿热的口腔里抵住尖锐的犬齿,又停留在刚刚程际野手指伸进来的地方。
男主指尖的温度比冰块烫,连同呼吸一起,磨砂般的触感。
是甜的。
程际野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地从另一个人的房间里出来。
阳台上属于城市的冷风灌进他的肺里,好不容易让他一团乱麻的大脑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
他把门关上,倚着阳台门,在自己的房间里才放松。
一片模糊,昏暗房间里的同款布局让他的神色有些怔然。
正常人会想咬自己朋友的脖子吗?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同性。
程际野绝算不上是个迟钝的人,搞音乐的没有点细腻的心思怎么行。
他意识到这不正常。
可是——卷发栗眼的青年面孔又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露出的那一段颈子弧度流畅,白皙脆弱,灯光再亮些,不难看出下面埋藏着的淡青色血管,那只要一只手就能扼住。
……还是想咬。
好想咬。
程际野吞了一下口水。
为什么?
他刚才很饿吗?
还是说,他真的有自己也不知道的同性情结?
不然为什么会对同性别的游星戈产生欲望?
他的神情又疑惑又懊恼。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程际野的大脑运转了一个晚上,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他只能将原因归之于最近压力太大了。
他决定暂时先离游星戈远点,给自己留点时间再想想。
让他再想想。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天快大亮的时候,游星戈去敲程际野家的阳台门,出奇地发现程际野把阳台门反锁了,原本他能畅通无阻地进男主房间来着。
早餐袋子还在他手里热乎乎地挂着,这是他们两个未言明的默契,早上谁先起床谁带早饭,程际野还给他带过不少次。
游星戈眨眨眼,内心的笑意没有漫上嘴角,他硬生生把嘴角压成了条直线,又敲了一下门。
没人应声。
卷发青年的眉眼在晨曦里有些困惑,他看了眼阳台墙角生长的米兰花,估摸着时间应该没错,然后才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诶,今天这么早就去上课了吗?”
他话音刚落,“咔哒”一声,阳台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程际野那张眉眼深邃的脸,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肩宽腰窄的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男性的荷尔蒙在早上散发开来,只是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是被它的主人随手抓出来的成果,以此来掩盖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的事实。
游星戈眨眼,一大早就是那副很有精力的模样:“今天的早饭,是上次你带过的那家西街的烧饼,味道超棒。”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要把袋子递给程际野,程际野看了眼他的脸,顿了顿才垂眼接过,像烫手似的飞快挑过袋子。
全程肢体无接触。
按照平时,程际野该拿出他大早上的懒散来,拖长声音开口说句“谢了”,今天他沉默着没开口。
游星戈像没发现他的奇怪之处问他:“今天上午还用去上课吗?”
程际野这音乐老师当得很是尽职尽责,可惜只算得上兼职,他不是每天都去。
“今天还去,”程际野的目光在他的嘴角停留了一会,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声音有些低,“你伤好得怎么样了?”
游星戈真不知道他担心什么:“压根没有那么严重,一觉醒来就差不多全好了。”
为了证明,他拿手指出来那块已经快消失的淤青,咧开个闪闪的笑。
他笑得太灿烂了,简直和楼外刚刚升起的太阳有得一拼,程际野有些僵硬地“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那个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一时间无法拿出和平时一样的自然态度对待游星戈。
偏偏卷发青年是那种十分积极的人,性格上还有点迟钝,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用手撑开门:“对了,话说……”
游星戈巧妙地露出了个沉吟的表情,随后挠了挠自己的卷发,看上去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他这个姿势,让程际野的视线不可自拔地又滑到了游星戈的脖子上,没了朦胧晚灯,这是一个正常人类都有的部位,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太白了,真的能看清血管,像连绵的雪山山脉下淡青色的森岭。
把你的视线移上去,程际野在心里默念。
别再看下去了,离他、离这个卷发青年远点,他只是乐队的吉他手,他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是你的朋友,你可以试着把他当弟弟看。
程际野闭了闭眼,这时候卷发青年终于问道:“你们培训班还缺老师吗?”
他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听到这话,程际野兀地睁开眼:“你想当老师?”
其实这是个很不错的提议,培训班的吉他老师上个月刚刚离职,正巧赶上了培训班缺人的关头,如果游星戈想去当然可以。
游星戈拿他那双真诚得没人能拒绝的眼睛看程际野,巧克力河在其中流淌:“拜托,会有人拒绝第二份薪水吗?”
程际野想起来他的吉他手刚刚才大学毕业,身上可能还没什么钱。
他开口:“如果你想来的话,今天就可以。”
游星戈的吉他水平有目共睹,当培训班的音乐老师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卷发青年惊喜地睁大眼睛,就要给他的主唱一个拥抱,程际野却微微侧了身躲了过去。
他的神色很淡,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想抬起又被硬压下来的手有些僵硬。
最后他扯了扯嘴角,硬生生勾出来一个笑:“我是说,你一会和我一起走就行。”
没提他为什么故意躲游星戈拥抱的事,也没让游星戈身上还沾着早上阳光的味道涌进他的鼻腔。
他怕自己真的在游星戈冲上来给他一个拥抱的时候咬他一口。
那时候他就该看到青年错愕的表情了。
说起来,这个人……他抬眼看了看游星戈的脸,这张毫无所觉的脸。
真的没有意识到吗?昨天晚上那已经不是正常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了。
太近了,太超过了。
程际野的手握紧又松开。
早餐过后,游星戈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程际野的机车,这玩意放在这个年代太酷了,程际野带他出去的时候街道边还有学生侧目,稚嫩的高中生眼中露出羡慕的目光,游星戈还自来熟地隔老远冲人家挥手。
哪怕这条老街不可避免地蒙了层祈城所特有的灰尘,但是早晨的阳光穿透下来,依旧有不少清新的草木一起焕发出生机,街角的报亭边围着三三两两要去上学的学生,朝气蓬勃得要冲散雾气。
游星戈搂着程际野的腰,在多次坐过程际野的机车后座后,他连吃豆腐都吃得理直气壮。
虽然今天他一再发现,不动还好,一动程际野的身体就僵得不行。
他坏心眼,在程际野身上摸上摸下,隔着衣服布料感受程际野腹肌的形状,衣服略凉的表面都要被他蹭热了。
最后惹得人忍无可忍,程际野低声说:“你能不能规矩点。”
再蹭下去点热的就不是衣服了。
很早之前他就发现游星戈这人手脚闲不下来,他将之归于青春期小孩特有的毛病,多动症什么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再动手动脚的,他怕是真一下把这人撂下来,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动手动脚。
游星戈放开手,无辜地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深栗色眼睛的青年装得好一手可怜,就算程际野坐前面没看到,他照旧摆出湿漉漉的眼神,语气又软又诚恳:“我没注意。”
才怪。
他自己甚至会开机车,但是就是愿意让程际野带。
毕竟逗男主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程际野听到这话又闭了嘴,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明明是因为他的原因,和游星戈没有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心思太杂了。
他放缓了语气:“没事。”
其实让游星戈摸也没关系。
不、不对。
说好的,暂时和游星戈保持一段距离。
毕竟他不想到时候真有一天把人咬了。
程际野加大马力,压下了内心微微上涌的烦躁。
整个祈城就这么大,音乐培训班自然也不可能远到哪里去,在城区一个商场的四楼,从外边就挂着门头招牌,发光的字在白天看得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缀着“艺圆”两个字。
程际野将摩托车驶进了停车位里,一直环着他的腰的青年终于把手放下,他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摘掉头盔,一头利落的黑发显露出来,他的眉眼也带着些许的锋利:“下来。”
卷发青年坐在后座,一条长腿已经往下挎,手却还在头盔扣子上压着,试图解开。
他还背着琴包,这样有点不方便,骨骼分明的手在绳带上盘了一会也没打开头盔。
程际野很耐心地等待了半分钟,然后看他实在打不开,才把手凑上前帮他解,绳带是那种滑带又盘扣式的,程际野连头都没凑近。
他黑沉的眼睛定定地落在头盔带子上,却并不与游星戈对视。
哪怕是游星戈一直拿着他那双深栗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冠之以同样的、不逊于他解带子的专注。
修长的手以男性难以达到的灵巧解开了带子,黑白交错,不知道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技巧,游星戈好一会没解开的头盔一下就被他拿下了。
同样有一头黑发的年轻人在头盔解下时露出了个和煦的笑,发丝飞扬又自然垂落。
程际野往后退了一步,垂下了眼,没对上游星戈的视线。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