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建造得很庞大,毕竟需要容纳得下两万人左右的病患,也是多亏了森瓦地区重峦叠嶂的绿色群山,这才有充足的木材可供建造时使用。
白洛和多米尼克一起慰劳了在危难之时留在隔离区照顾病人的修道士、魔法师和药剂师们,又重点慰问了症状较重的二十几名患者,用魔法细致地观察了他们身上的症状。
多米尼克在宽慰人心这方面的确很有可取之处,见到年龄幼小的患者,他还会幽默地开上几个小玩笑逗孩子开心。
白洛知道自己必须在其他方面赢过多米尼克,现在的局面对他很不利。
当地的吉尔子爵算是德里克的人,等白洛一从隔离区回到森瓦教堂,就立刻收到了他的拜访请求。
白洛正有事情想问他呢,也就同意和吉尔子爵在下午会面。
吉尔子爵和谢利主教年纪相当,长得相当白皙富态,他早早就等候在教堂的接待室,等着白洛的到来,等白洛一进门就弯腰脱帽行礼,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恭维话。
阿谀奉承的话,白洛听得够多了,挥挥手让他停下,白洛直奔主题问道:“谢利主教告诉我,你们做了所有能做的措施?”
吉尔子爵点头哈腰道:“在这方面不敢欺瞒您,我和谢利主教确实合作过,派遣了不少人,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白洛踱步到窗边,看着远处绿意盎然的丛山峻岭,这里的确如莱利所说,随处可见都是山林。
“这附近有多少座山?你们有查勘山林腹地吗?所有的山都一一探查过了吗?”
吉尔子爵被接连的问题问得愣住了,后背都冒出了点冷汗来。
他不明所以道:“这…这附近的大山少说也有十几座,小山更是不计其数,想要全部探查一遍我们的人力完全不够,所有只是把民众常上山的路段勘测了一遍。”
吉尔子爵害怕白洛觉得自己对这件事不够尽心,他补充道:“民众会活动的群山范围,我都一定安排手下调察过了,尤其是最先染上神痕症的那些民众去过的地方,我有让下面的人重点关注,探查结果都是没有问题的。”
“附近的山林我让他们至少探查过三遍。”他强调道,显然吉尔子爵不觉得这场神痕症的起源还会和民众赖以生存的山林有干系。
“有地图吗?”白洛问道。
“有、有。”吉尔子爵点头如捣蒜,急忙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盒子,弯腰双手拿着呈到白洛面前。
白洛展开地图细细地默记了一下,他将地图斜展在吉尔子爵眼前,问道:“最初那些患者去过的山在哪里?”
吉尔子爵微微直起身子,探头看了看地图,虚指了个地点给白洛。
“您看,就在这里。”
白洛心里有数了,折叠收起了地图。
“给我调察一下,之后染病的患者是否都有进过山林的行为,或者和进过山的人亲密接触过,调察完及时汇报给我。”
“你现在可以走了。”
白洛下了逐客令,吉尔子爵闻言只得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白洛其实对吉尔子爵还是挺满意的,没有糊弄自己,在大事上也没有故意拖拉偷懒。
在听完谢利主教的诉说后,他就怀疑这次爆发神痕症很可能和附近的山林有联系。
临山而居的居民会习惯性的依赖山林的资源,就像住在海边的居民更会利用海洋的宝库一样。
在消灭了其他潜在传染源,又断绝了从隔离患者那里染上疫病的可能性后,山林就是最大的可能。
即使谢利主教和吉尔子爵都说他们已经仔细探查过所有民众经过的区域,可白洛还是抱有怀疑。
总而言之,白洛相信他们的态度,但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虽然出于谨慎,白洛安排了吉尔子爵去做调查,但是他不准备干等着结果,他打算在这之前就自己去亲身考察一下附近的山林环境。
多米尼克在隔离区之行后好像从中获取了灵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试药研究。
白洛知道自己这种半道出家的半桶水,绝对比不上像多米尼克这种专业人士,但是有一魔法塔的魔法师做他的智囊团,就看是多米尼克厉害,还是魔法师们抢先一步。
白洛和谢利主教报了备,就穿好一身教廷的普通黑色便装,独自上山去了,他首先就去了吉尔子爵在地图上指出的那块范围。
这附近可谓是山清水秀,生机勃勃,身处其中让人丝毫都感受不到,就在距离山脚不远的城区内,民众正在被疾病的乌云所笼罩着。
白洛走在高大的榉树林间,牛皮靴子和草丛接触时发出些许刺啦刺啦的声音。
他鼻子里能够闻到空气中充盈着潮湿水汽和混杂着泥土的青草味道,这让他感到轻微的不适。
白洛拿出莱利赠送的香盒放在鼻下轻嗅了嗅,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现在莱利那边顺不顺利,现在他也应该安全到达目的地了吧。
白洛隔一段距离就在树木和草地上进行魔法探测,的确如吉尔子爵所说,他也在其上看到了些曾经探测人员留下的痕迹,找到线索并不容易。
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溪水湍急的奔流声,白洛决定朝那个方向继续前进,探索些之前探测团没有探查过的区域。
白洛在溪流附近的树木上探测着,蓦地,一朵朵颜色各异的野花如同下花瓣雨那样洋洋洒洒地落在白洛的头上脸上。
这可把正在聚精会神地进行魔法勘探的白洛吓了一跳,他身上也早就施下了警惕咒,应该是不会有活物能靠近他的。
白洛快速远离了那棵树,转移到一个略微空旷些、视野开阔的地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哈哈。”
空气中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白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施了个风魔法,可还是一无所获。
他一阵动作后,笑声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白洛觉得应该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猝然,白洛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了温热的呼吸,他汗毛直竖,反手捂住自己的脖颈,右手立即向后施了个风刃咒。
一转身,身后依旧是空无一人,周围平静地仿佛自己是在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斗智斗勇。
白洛对暗中的人既升起警惕又有些生气。
那个人简直就是在戏弄自己,权衡之下他也不打算陪暗处的人继续捉迷藏,转身就往回头路上走。
如果暗处的人不想不出来就别出来了。
“喂,玫瑰,你…别…别走啊。”
暗中的人见白洛真要走了赶紧出声挽留,白洛朝身后看去,这次那个神秘人没有再躲。
他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榉树枝上,快活地来回荡着腿,从空中惊奇地观察着白洛的样貌,和白洛四目相接时,他善意地笑着,露出自己一口洁白的牙齿。
“别走嘛,我也…没想…伤害你。”神秘人的一双黑色眼睛闪动着明亮的光彩。
神秘人有极为难得的纯黑色头发和黑眼睛,墨黑地像是用炭笔画出来的,长相很是俊朗,眼神中没有一丝烦恼的阴霾,是个广义上会惹人喜欢的小子,穿戴得也不像个没有背景的平民。
可是他偏偏戏弄了自己,白洛冷淡地想。
“你是谁?”白洛问道。
“我?”神秘人笑笑,挺胸自信地回答道:“我是…达里尔。”
达里尔?
白洛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大陆上有哪个出名的天才少年叫这个名字。
这个家伙说话的节奏也很奇怪,像是很久没和人交谈过了,语气很变扭生硬。
难不成他是隐居山林的大魔法师暗中培养的弟子?世上真有这种稀奇事吗?
“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你,而你却捉弄了我。”白洛语气略带不满道。
“我没有…恶意。”
达里尔像一阵轻盈的风从树上跳了下来,轻快地来到白洛面前。
“我很早就…从风中闻到…你的味道了,所以好奇。”
他依旧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白洛,像是在看一种从未见过的宝贝物件。
白洛不接受这个解释,他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戏弄了我。”
白洛不愿意和解的疏离态度让达里尔苦恼地挠了挠头,他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忽地他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什么,眨眼睛就消失在原地,而后没几秒后又出现在白洛面前。
“给你,赔礼。”
达里尔献宝似的怀里捧着一簇簇野葡萄往白洛面前送。
“我第一次闻到…玫瑰味的人类,还有…”达里尔扑闪着眼睛,喜爱地看着白洛的头发,“黄金的…头发。”
“你的眼睛也闪闪…漂亮。”
“还有你表现得像…一只警惕的野兔。”达里尔回想起白洛之前的表现,忍不住笑了,他又补充道,“不是故意,但你…很有意思。”
白洛从达里尔怀里捻起一串葡萄盯着看了看,应该是刚刚被摘下的新鲜葡萄,上面还带着露水。
而达里尔没用上几秒就完成了一个来回,加上摘葡萄的全套动作。
之前他从树上跳下来时也浑然没有动静,藏匿起来时自己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自己的魔法造诣已经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遇到的怎么都是些怪物。
看在达里尔的实力份上,白洛没有再深究之前的事情。
白洛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问道:“你纠缠了我这么久,目的是什么?”
“目的?”达里尔神色很是疑惑,像是一下被白洛问倒了。
“没有目的。”
“但你漂亮。”达里尔视线又在白洛身上逡巡了一遍,认真道,“全身都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