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间的担心不无道理,当初他会选择进入这家医院,也是因为其背后有赤司的势力,可以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不仅是他,如今的奇迹众人,哪个不是在赤司的势力庇护下活动,一方面是赤司家族能量巨大,社会上很少有产业是和赤司家完全割离开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们日渐成熟强大的灵力,以及逐渐深远的影响力,更令非人之物觊觎,赤司不希望他们也成为审神者,被卷入一场场战斗中,便只能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后,慢慢减弱他们身上的关注度,并将他们安排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以不引起非人之物的窥探。
而本该安全的庇护所却在幸村的手术过程中出现了致命的纰漏,很难不让绿间对赤司现在的情况产生令人不安的猜测。
赤司听出了绿间语气中的担忧,宽慰道:“那些妖怪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它们不过是趁那时是幸村最虚弱的时间点,拼尽全力地在医院的保护界内破开了个口子,孤注一掷地希望可以成功而已,当场就被彭格列的人解决了。而且这件事也让我成功抓住了那些旧时政人员的残党,给了我线索将那些蛀虫的本巢重新清洗一番。”说到这里的时候,赤司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浅淡的笑意。
赤司的话让绿间微微怔住,他不应该怀疑从国中开始下将棋就是走一步看十步的赤司会对这件事情毫无准备,不过,既然赤司早已预料到敌方会有所行动...绿间抿了抿嘴,询问道:“赤司,既然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之内,那为什么...”
绿间顿住,他想说的是为什么不提前规避呢?就真的可以保证幸村的安全吗?万一出现了纰漏那后果...
赤司听出了绿间的未尽之言,轻笑道:“真太郎,你记得我的使命是什么吗?”
“审神者的使命,是保护历史。”
在赤司回国后,他就和奇迹众人以及黑子坦白了些许当年的事情,虽然还有更多的事瞒着他们,但对于目前赤司身上背负的东西,他们也是知道个大概的。
“那在你看来,什么是历史呢?”
历史,通俗来说,便是过去的事实。但绿间知道,赤司这话并不是单纯地向他询问历史的概念,于是他默不作声。
“过去、现在、未来,是一组相对的概念。我曾去过几百年前的战场,维护我所知道的真实的历史,对于当时的人来说,我们是未来。而幸村精市,从未来的角度看,他会患病并且元气大伤,是既定的历史,所以身处现在的我们并不能去规避,不然,身为历史保护者的我们,就亲手修改了历史了。”
“可是赤司,按你的说法,如果审神者知道不能改变现在某件事情的话,也就相当于他知道了未来这件事情的发展,审神者是人类,人类皆有私欲,真的有人可以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而不去改变它吗?”绿间不能理解赤司的这段话。
赤司并没有回应关于改变历史或者说改变未来的问题,他只是反问道:“真太郎,你觉得我现在,还可以被称为人类吗?”
听着话筒那边陡然沉重下来的呼吸声,赤司并没有继续说话,给了绿间缓冲的时间,虽然他觉得,他们应该从他回国后第一次照面就发现了这个事实了,只是不敢相信罢了,毕竟过去了六年,他依旧和高中二年级一样,毫无变化,连哲也都比他高了。
绿间并没有花很长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正如赤司所猜想的一样,谁都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了,他们只不过还在自我安慰罢了。
“不要转移话题,赤司,真正的旁观不插手,才是保护历史的做法,从幸村被安排到我这里开始,事情就已经发生变化了,不是吗?”
绿间虽然稍微有点迷信晨间占卜,但本质上,他是奇迹的世代里最为理智冷静的人,毕竟很少有人身处在热血沸腾的篮球场中,还在精准地计算角度,投出半场甚至是全场的三分球。
“因为有个朋友和我说,未来不只有一个,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树上的枝桠,不同的选择只会指向不同的未来。”赤司补充道,毕竟他也短暂地去过不一样的未来。
“但你刚才说的那一段不能改变历史之类的话,也不全是假的吧?”
“嗯,因为历史是很难被改变的,特别是那些非人之物都只看重改变重要人物的历史。比如幸村,哪怕这次他没有被安排进这家医院,由你来负责治疗,以他对性格,依旧会选择手术治疗,然后在没有非人之物的捣乱下完成手术,但因为操刀人不是你,他的手术效果可能达不到预期,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真太郎,你也看得到那孩子对网球的热爱,他不过会是更痛苦更辛苦地去复健罢了,最终,他还是会站在网球场上。”
“所以这就是他会生命垂危的原因吗?”
赤司肯定了绿间的推测,“这类人的历史轨迹难以被改变,所以非人之物只会选择杀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去战斗的原因,因为阴谋诡计或者一时的低谷不会改变这类人,只有死亡可以。”
“所以说,彭格列那边,只是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设法让幸村的这条网球之路走得更顺畅一些而已,算不上是改变历史或者未来。”
“我还有一个疑问,幸村是影响力巨大的人,哪怕他本身的历史没有改变,那与他息息相关的人呢,这些人的未来不也已经被改变了一部分吗?”
赤司摇了摇头,尽管电话那头的绿间并不能看到他这个动作。
“那些能被改变的,不过是水面上被掷下的石头所泛起的涟漪罢了,在时间的长度里,终究会归于平静。比如幸村没有遇到你,可能会需要更长的时间去做复健,而在这期间,如果他们学校有网球比赛因为幸村的缺位而输了,这的确是产生了变化,但这又如何?又有谁的人生轨迹会因为这个事情发生改变呢?真太郎,你也很清楚,不会的,不是吗?”
绿间无法反驳赤司的话,今天他和赤司之间对话的信息量,已经是需要让他停下询问的进度,重新整理思绪的庞大了。
于幸村这一件事上,绿间已经没有太多可以知晓的事情,于他方世界,绿间也没有再继续询问的意思,然后,他便和赤司如寻常朋友一样,说着近期发生的趣事,将之前的种种讨论一概翻篇。
另一边,好不容易从前辈们令人窒息的关心中逃脱出来的幸村又开始陷入了沉睡。
做完手术后的身体本来就容易疲惫,幸村今天醒得早,单就做检查这一件事,便已经是费力费神了,后来在前辈们的监督下用了早餐,本还想着好好沟通一番的前辈们看见聊着聊着便控制不住地打哈欠的幸村,耐心地嘱托了几句后,便也离开了病房,让幸村得以好好地休息。
傍晚时分立海大众人来看望幸村的时候,他正睡得香,真田和柳分别找藤原护士和绿间医生确认了这样长时间的睡眠是正常之后,便组织大家离开了病房,他们不敢在里面过多逗留,就怕吵醒了幸村。
幸村是被饿醒的,他今天除了那顿迟来的早餐外,便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此时他揉了揉肚子,看了眼黑漆漆的病房后,打开了床头灯。
在幸村床边的柜子上,放着几个保温盒,一个便当,以及长长的便利贴。
前辈们说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连早餐都不记得吃,真是太松懈了!——真田弦一郎
绿间医生和藤原护士都说你的身体恢复地不错,多睡点觉也有利于身体恢复,但还是要记得一日三餐,定时用餐,另外,大家在今天的部活中已经补了昨天的训练了。——柳莲二
我和搭档去饭堂给你打包了晚饭,用保温盒装着,醒来后记得吃哟,puri~——仁王雅治
我有劝过仁王不要打这么多食物的...但是柳似乎也认为你可以吃得完,吃完后要散步一段时间消食,不要立刻就睡觉了,会对胃不好。——柳生比吕士
我特意问过绿间医生你的忌口,做了些点心,本来做了一盒的,结果仁王打包了很多食物!这样的话你肯定吃不完我的点心了,所以我就把点心分给了他们一点,最精致的三个都给幸村你留着呢。——丸井文太
我们今天都有好好的训练,大家都很服从安排,文太的点心很清淡,易消化不积食,适合部长你吃。——胡狼桑原
部长,我攒了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前辈们写太多字了,这里好像已经写不下了,我明天再说吧。——切原赤也
幸村部长,好好休息,我还想着和康复后的你打比赛呢。这几天立海大的前辈都很照顾我,只是都不跟我比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打比赛呢?——越前龙马
幸村边看纸上的内容,边乐不可支地笑着,单看这些文字,他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出当时那群人在他的病房,一边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一边张罗这么多东西的场景了。
仁王和柳对于幸村的食量并没有估算错误,在吃完保温盒里的饭菜以及丸井做的点心后,幸村正好是8分饱,并没有被撑着。他也依着柳生的话,在饭后给自己披上外套,走出房门慢悠悠地开始散步。
一个人的散步过于无聊和冷清,于是幸村便在散步的途中,给手术后一直未能见面的友人们都打了个电话,在月亮撒着的小路上,听着他们在电话里的絮絮叨叨与关心之语。
越前是最后一个接到幸村电话的人,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用网球逗着卡鲁宾。
在接到幸村电话的时候,越前无疑是惊喜的,他对幸村的印象一直是深藏不露的部长,而他可亲可敬的未来部长昨天刚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在越前跟随着前辈们离开医院时,幸村还处在沉睡中,哪怕心里知道幸村已经成功做完手术,但当时刺耳的病危通知还是给众人的心里留下深刻的伤痕,所以在看到来电显示是幸村部长的时候,越前立刻放下手中抛来抛去的网球,从床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到桌前接通了电话。
幸村给越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因为切原用实际行动说明他真的有很多话要和幸村说,所以幸村接通越前电话的时候,已经散完步并回到了病房,准备和越前聊完后就入睡,结果在通话途中,他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生理本能——他失礼地在和别人通电话的时候,睡着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越前哑然失笑,为了不吵醒幸村,最后在挂断电话前,用气音说了句,“好梦,幸村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