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看到基地的建筑，黑暗的世界里，她好像在呼吸，一颤一颤，微弱的光晕像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
无尽的黑暗中，基地的光像灯塔一样，给无望的人带去方向。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歪歪扭扭，扬起灰色的沙尘。
姜凝拉了好几下手刹，艰难地在基地前停下。
破破烂烂的小车不辱使命，把一行人安全载到基地才报废，姜凝下车关门的时候，车门掉了一半。
几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何礼和姚义轻手轻脚下了车，干脆就没关车门，让孩子好好休息。
“这就是第一基地？”何礼面带兴奋，“还真是不一样。”
基地庞大无比，站在跟前只感觉一股水汽扑面而来，像是基地在呼吸。
整个建筑是一体的，看起来是透明的，但并不能看清内部。形状像是一个山羊的头，两端是它的角，中间是它长长的脸。但在姜凝隐约的记忆中，山羊的角都是向外延展，这个建筑的两端却是与中间相连的。
姜凝有些出神，这里让她感到安宁和无穷的生机。
有个词浮上心头——生生不息。
进入基地的方向是一条排得长长的队伍，走近了还有很多在城外扎着的帐篷。
“你们基地还限制入城的人数吗？”姜凝转头问姚义。
“不限制。”
“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排队，还有那么多人驻扎在外面。”
何礼靠在车边，也看向姚义。
“把孩子叫起来，排队去吧。”姚义没解释，拄着拐杖自己走到队伍的末尾。
“红日之前能进去都算快的了。”姚义看着面前密密麻麻重叠的心脏叹了口气。
没一会她的身后就排了新的人，姚义转身向她们强调：“事先告知，我还有同行的六个人，介意的话可以排到我的前面去。”
后面的女生脸上脏兮兮的，看到姚义的眼睛，又低下头去，她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差，这个队伍那么长。”
“谢谢。”姚义转过身。
姜凝和何礼牵着四个孩子找到姚义的时候，她的后面又多了十来个人。
“你是基地的人，难道没什么特权吗？”何礼问，“这个队伍要排到什么时候。”
姚义摇了摇头。
“还真是公平，”何礼的话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讽刺，“那你们出任务的人有急事都不能立刻进城吗？”
“出任务的小队可以走侧面的门，我算是出任务，但一旦带新人入城必须走大门。”
何礼轻轻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没我们，你就可以自己进去吗？”
姚义微笑着点头。
姜凝同姚义身后的女生对上眼神，之后的排队时间里她都在回忆这张脸为什么那么熟悉，并不在意何礼和姚义的小插曲。
而几个孩子都很沉默地紧紧靠在一起，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
其实并没有花太久时间，基地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没过多久她们就到了队伍的前面，往身后看又是一大堆人，渐渐起风了，马上就是红日。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入基地，排队的时候有很多人排到了门口，却被拒绝进入，有不放弃的人就加入帐篷大军，干脆在墙外驻扎。
银色大门，上面是浮雕的巨大莫比乌斯环，两边是细细高高的灯，透明的柱身，透着温柔的光。
站在两旁的护卫高大威猛，穿着重甲，全身上下都武装得密不透风，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武器。
只有声音显示出她们的性别。
“下一位。”
排在前面的女生上前，基地护卫递出一张黑色卡片，“念出上面的话。”
她接过卡片，长发遮住面庞，低着头磕磕绊绊地出声：“我是……女人，我爱……我自己。我自愿加入……第一基地。”
护卫收回卡牌，“请你离开。”
前面的人被拒绝了，那人低着头离开，姜凝有些好奇：“不是说基地不会拒绝女生的吗？”
何礼看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步伐，解释道：“姜凝，不是留着长头发的就是女人哦。”
姜凝看向何礼，确实，何礼的头发都被火烧没了，即使她是光头，姜凝也能确定她就是女人。
下一个是姚义，她走上前。
两个护卫嘴里机械地喊着下一位，但在发现是姚义后，声音立刻变得轻快，“是小义回来了！”
她拨动耳机向基地传递信号，又看向姚义的身后，“那你就是姜凝了吧。”
姜凝点头，把几个孩子往前推，“先让她们进去吧。”
姜凝心里还是有点无奈，她脸上是写着“我是姜凝”四个大字吗？这里有那么多人直接就锁定她？
桃子拿着卡片轻轻出声：“我是女人，我爱我自己。我自愿加入第一基地。”
像是验证又像是许诺，卡片回应她的语句，由黑色变为透明。
护卫打开身后的门，“你可以进去了，这张卡已经由你激活，进入基地之后的一切事物都需要用到它，请妥善收好。”
桃子拉着其她孩子的手，不愿意先进去。
“这几个孩子交给我吧，进基地后我来分配。”姚义摸索着握住桃子的手，“待会跟着我。”
“那就麻烦你了。”护卫把卡片分给几个孩子，她们依次激活，跟着桃子站在一边。
孩子天然信任更熟悉的人，所以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姜凝。
护卫拿出新的卡片，与孩子们不同，递给姜凝同何礼前她强调道：“你们不是未成年，做出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基地的资源需要你们靠自己的劳动换取。加入即是承诺，背弃承诺的人终日受血液灼烧的痛苦……”
讲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扭头问旁边的护卫：“还有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总之选择加入的人一般也不会背叛基地吧。”
姚义补上后面的内容：“背信者，虽无火无水，但受灼烧溺水之苦直至……”
“直至什么？”何礼眼神认真，“刚才你们可没对其她的人说这些。”
“直至脱离人形。”另外一个护卫接过话茬，她递给姜凝卡片，黑色的卡片端正地呆在她的手心，但卡片背后的手指残缺，特质的银色手甲包裹着剩下的大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她的气质同她的声音一样冷硬。
脱离人形，是指变成丧尸？还是感染别的病毒？
姜凝并不在意这些，无论基地究竟如何，她只要获得资源报仇，别的事情她都无所谓。
姜凝拿起那张黑色的卡片，玉石一般的触感，隐约有浮动的水汽包裹住她的手。透明的银色小字映在卡片中央，姜凝看到那些字就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我是女人，我爱我自己。我自愿加入第一基地。”
我爱我自己，姜凝内心回荡着这句话。她爱她自己，但也得排在复仇之后，现在的她，不值得被爱。
卡片转为透明，字句褪去，上面浮现一串数字：808。
姜凝贴身收好，看来卡片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这个人本身，这数字应该是编号。应当不是按照人数顺序排的，这么大的基地怎么可能在她之前只有几百人。
但为什么正好是808，她曾经拥有的卡片数量。
“聪明的女人从不浪费时间，”断指的护卫语气稍软，像是赞赏姜凝的果断，她又看向何礼，“你呢？还需要时间考虑吗？”
何礼眼神微冷，又迅速隐藏，声音抬高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只对我们说了这些。”
公开的交谈，排在后面的人都探出头，她们也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姜凝也看向护卫等待回答，只有姚义观察着何礼的心跳。
“有卡牌的人与普通人不同，她们的誓言约束力更强，仅此而已。”冷硬护卫眺望长长的队伍，“今天带有卡牌的女士，也只有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那位。”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她递出手中的卡片，何礼低头没有动作。
说要加入跟她们一起行动的是她，到了门口犹豫不决的也是她。一个犹犹豫豫，一个居然那么果断。姚义整理思绪间，何礼接过卡片，念出那句“我是女人，我爱我自己。我自愿加入基地。”
黑色的卡转为透明，护卫打开身后的大门，邀请她们进入。
一行七人各怀心思沉默着走进基地，姜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她突然想起那个女人，她就是之前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位。
可惜门已经关上，总会见面的，在基地里。
她们进入后，大门背后自动落下金属铁门，上面闪着电光。
两排共12人的护卫全副武装站岗，这仅仅是一个通道，进入基地的大门还在这些人的身后。
“需要协助吗？”位于首位护卫问道。
她身形尤为健壮，气势压人，孩子们看到往姜凝身后躲了躲。
“不用了，我带她们进去就好。”姚义回答。
“是。”护卫转身，带着她们往深处走，尽头是仅容单人通过的透明门，“带着你们的身份卡，大门会自动识别，基地欢迎你们回家。”
门像水一样流动着，她们排着队穿过，基地内部的世界这才向她们展开。